“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需要给我解释!”船长咆哮如雷霆。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二等舱再度出事。
虽然还没看到尸体,但从这凌乱的现场来看,狄薇小姐只怕凶多吉少。
船长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霉运,退休前的航程注定要不顺利。
“早就和你说过,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你一意孤行,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韩虞针锋相对,也是气愤之极。
如果不是船长非要将事情压下去,不管不顾地举行海葬,留下荣佳梵尸体的话,或许他们能够有更多的线索。
现在第二桩案件发生,他却仍然毫无头绪。
最诡异的是狄薇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找不到尸体。
船长不再阻挠调查,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够尽快找出凶手,减轻他自己的责任。
他对韩虞的态度好了许多,韩虞在船上的调查自由度也大了许多,可却更加一筹莫展。
“如果说第一次投毒杀人案,最大的嫌疑犯其实是狄薇小姐——那么现在,狄小姐变成了受害人,凶手又会是谁?”
“这是同一个凶手连续作案,还是分别不同的两个凶手?”
韩虞烦躁地在头等舱会客室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独特镇定的香味也无法安抚韩虞的焦躁,和他表情相反的是周尔雅。
慢条斯理的用叉子挑起一块咖啡奶冻,周尔雅的表情很惬意,完全沉浸在享受甜品美味的世界里。
等吃完咖啡耐冻,周少爷才缓缓开口:“现在狄小姐只是失踪而已,未必就是受害人。”
“她留下了纸条。”
在狄薇的舱房床上,有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不过可以确定是狄薇所写。
上面的内容相当混乱。
“海妖……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对不起……我要向天地倾诉这悲哀,而今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亡……”
“死亡,我逃不过你,当出航时,死神就会降临……两人互相背叛,挽救的希望已经破灭……塞壬,这诱惑的魔鬼!”
混杂着中文、英文与法文,幸好韩虞还粗通这几种文字,才能勉强看懂,但仍然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韩虞将纸条铺展在周尔雅面前,无法推测里面的含义。
“是歌词。”
周尔雅扫了一眼,淡然开口。
“啊?”
韩虞一时间没有理解,周尔雅再度开口解释:“这里面混杂了几段普赛尔的歌剧《黛朵与埃涅阿斯》中的歌词,狄小姐在欧洲登台,曾经饰演过迦太基女王黛朵。她很爱这几首咏叹调。”
原来是这样?
韩虞还以为藏着什么线索,听到只是歌词,觉得有些丧气:“那就是说,这纸条上大部分的话都没什么价值?”
“不一定。”周尔雅摇头,“死亡讯息的价值,有时候并不在讯息本身,而在于死者想告诉你什么。”
“你终于承认狄小姐是死者了?”
韩虞总算抓住周尔雅一次漏洞,比发现真相还激动。
周尔雅平静的回答:“只是为了表达方便。”
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对狄薇留下的纸条也不怎么感兴趣,靠在柔软的扶手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漆黑的瞳仁反射的灯的光芒,光华流转,摄人心魄。
韩虞心里不得不感叹,他真是漂亮极了。
不止是五官的完美,还有不惊不扰神态和姿势,哪怕只是懒懒的靠着扶手椅,也带着贵气和优雅。
周尔雅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关于狄小姐的去向,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韩虞苦笑:“只有刑志力医生说在半夜的时候,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其他人在海葬之后,都没有见过或听过狄小姐。”
他顿了一顿,忍不住讥刺:“刑医生来找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偷偷摸摸吞吞吐吐,我看是怕他那个未婚妻吃醋。连死人的醋都要吃,也实在有点过分。”
韩虞直性子,见不得半点邪佞黑暗,老实说,并不喜欢一开始就畏畏缩缩的刑医生。
他喜欢周尔雅,也是因为周尔雅不止思想深刻,而且品行高洁——即使有很多怪癖洁癖,但无法掩盖他是个高雅的贵公子。
周尔雅倒不觉得奇怪:“刑医生对狄小姐本来就有些不同。”
“狄小姐是大明星,除了周公子您之外,船上的男人谁不为她神魂颠倒?”韩虞没好气的说,“连一等舱都有男人送花示好。”
周尔雅突然笑了,看着他正义十足的脸,有心捉弄他:“也包括你喽?所以你昨天立刻就把荣小姐那幅画送下去,生怕我多看了一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不是!”韩虞急得额头出汗,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周兄,现在狄小姐凶多吉少,就算你怀疑她,还是放尊重些吧!”
周尔雅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也不生气,给满头汗的韩虞指了条路:“好吧,我现在仍然没有证据,不过我觉得第二夜的案子突破点在刑医生和他的未婚妻身上,你还可以再去盘问他们一次。”
韩虞也觉得刑志力的证词相当重要,如果能够确定狄薇落水,或许真相更好找一点儿。
他再度找到刑志力的时候,刑志力显得有些慌张和不耐烦,但大概是怕被怀疑,还是携同未婚妻一起,接受韩虞的盘问。
这还是韩虞第一次与同姓的韩美芳说话,她的声音很尖细,带着湘中的土音,其实嗓子应该算是嘹亮,但听起来总觉得怪异。
“我和我先生一直都在舱房,没有出去过。因为死了人,睡不着,钟敲两点时候,好像听到‘噗通’落水的声音,其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韩美芳语速很快,说得又含糊,韩虞问了好几遍,才大概理解回答是这样。
再多问,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一直低着头,似乎也不太高兴见人。
刑志力也没什么好补充,他后来对韩虞说,其实当时听到落水声,他心里就一个咯噔,想要出门去看看,但未婚妻不准,也就算了。
“还没结婚就畏妻如虎!”韩虞对他们甚是不屑,找周尔雅吐槽,“这位同宗小姐,真是不敢领教,和我说话都像是在骂街,要是声音再提高八度,直接就能当声波武器,刺穿耳膜。都怪她拦着刑医生,当时如果出去看一下,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她声音很尖?”
周尔雅关注的重点始终不同,对证词他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韩美芳的声音饶有兴致。
“韩美芳是湖南人,音色比较高亮,她们那边人不是会唱山歌么?”韩虞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讯息,刑志力与韩美芳也不是什么关键人物。
周尔雅沉默不语,只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韩虞不敢打扰他的思考,无聊的盯着他的袖扣看着,心想这个男人太精致讲究了,他们两的性格和身份都迥异,竟然还能成为朋友,真是奇异的缘分。
“大概的案情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想……明天晚上,一切就该水落石出了。”
指节“笃笃”叩击黄梨木桌的声音突然停下,周尔雅淡淡下了结论。
“明天晚上?”
“对,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