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密心疼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眼角留着泪水的顾小淼,不忍心叫醒她,又害怕她在梦里受太多苦。半蹲在床边,伸手拍醒她不是,不拍醒她也不是。
算了,还是拍醒她吧。
再三犹豫之后,张密抬起巴掌,希望能一声脆响就把噩梦中的睡美人惊醒,却不想巴掌尚在高空,没有落下,顾小淼就预感到什么一般,扯过旁边的枕头去擦脸上的泪水,把脸都挡住了。而擦完泪水的枕头顺手就被塞进了两腿之间,紧紧夹住。
本以为某人这是要醒的节奏,却意外,在几分钟后听见了鼾声。合着,之前一整夜都是在默默哭,方才那一擦才是刚刚睡着。
张密无语了,转身走下楼梯,却看见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男人,戴着眼镜,十指纤长干净,面容姣好,甚至有几分气质恰到好处地勾起张密的欲望。
狠狠啐了一口:“天上飞机飞得高,地上戴眼镜的最骚。”
一字一句,周延都听得很清楚,却没有半点动气,仍旧是怡然自得地坐在门口。他们俩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番模样,还要从大半年前周延的那场结婚典礼说起。
那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电子黄历上红艳艳地亮着三个大字“宜嫁娶”。珠珠捏着手里那张红色炸弹,翘首以盼,从早上八点一直盼到中午十一点都没有看见老板张密的身影。
打手机?张密将手机故意落在了店里!
珠珠算是豁出去了,翻箱倒柜地从医院各个角落搜刮出十几二十条粗细不同颜色各异的“狗链”,牵着十几猫猫狗狗和一只大变色龙招摇过市。
红色招魂幡上面的地址是周延和张密共同的母校,逸夫楼礼堂。显然,选择在这里举行婚礼是周延三思之后的决定,无关新娘。
但是对于压根没有念过大学的珠珠来说,什么乌七八糟的逸夫楼,根本不够神圣庄严,如果是真爱,干嘛不去教堂,逸夫楼,易夫楼还差不多。
所以珠珠决定带着周延治好,张密照养的一家老小前去抢亲。
礼堂内,一千二百个蓝色椅子都被重新漆成棕色,红色的帷幕外面加扣一层厚厚的白纱,层层叠叠的褶皱堆砌在红色的舞台上,神父端庄地站立在白色讲台后面。舞台边缘,放满了紫粉色的花,是张密最爱的爱尔兰玫瑰。而所有的白色都用来做对那段执着过去的沉痛哀悼,至于那出追爱的戏码,也将在它开始的地方,就此落幕。
珠珠虽然提前赶到了会场,但是门前的守卫根本就不让她进。直到听见诺大的回声穿透四壁,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对于这二位的结合,是否有人反对,如果反对,请你站出来,走到诸神面前,说出你的疑问。”门前四个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墨镜的人才打开交叉的双臂,还礼貌地帮珠珠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大门开启的“吱呀”声引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一处。所有人在看到门外的群魔乱舞时都发出惊呼,最终都被带有麦克的神父一句发自肺腑的“Oh,my god!”给盖住。
周延也吓了一跳,为什么抢婚的不是张密,而是那个……胖助理?
事已至此,就算是心里再胆怯也不能止步不前。珠珠暗暗给自己打气,就当做是:“为了正义!”
礼堂的椅子从讲台起,逐排升高,直至大门。所以,当珠珠逆光从门外走下来时,确实很像一个从爱尔兰赶来的仙女,略土的裙子,肥胖的身材,还有一群飞禽走兽就是完美见证。别样威严,不容置疑。
珠珠气运丹田,大吼一声:“我反对!”
神父回应:“请您走上前来。”
猫猫狗狗在前带路,踢翻了舞台上的一排排花束,珠珠挺直腰杆,鼓起39D的胸膛,器宇轩昂,威武不凡,站在新娘与周延之间,目不斜视,正对着神父的眼睛说:“我反对他们在一起。”
“哇!”台下一众亲朋好友和赶过来凑热闹的大学生皆是已经,随后摆出兴致高昂的观赏舞台剧的振奋表情。
新娘打开头顶遮面的花纱,也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目光在珠珠身上走了几个轮回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五官平平,肤质平平,妆容平平,发型平平,衣着品位差评,但是胖的很有特色嘛。
变色龙君冲着讪笑的女人抖了抖腮边的软翅膀,俨然一副你再笑我就替新郎娶你的模样,还向前走了两步。
新娘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身边四个伴娘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的。
“请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反对他们的婚姻。”神父的每一个问句都用的是陈述语气,听得猫猫狗狗都跟着冷静下来,一只两只站在周延身边,不再乱跑乱跳乱叫。
“我是见证了新郎那一段真爱的人。”
“哦!”珠珠一句话狠狠满足了台下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反馈出一个等待爆炸性的浪漫故事的表情。
“这位新郎,周延先生,十年前,曾经是本校医学院的一名学生,当时,他和一位女同学相恋,后来还一起去国外进修。
完成学业之后,女孩心系家乡从国外回来,而周延选择了继续留在国外深造,而放弃了那段爱情。”
“咿!”
“之后,周延觉得没有她陪伴的日子,无论做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就算是国外有恐龙复苏也阻挡不了他要追回爱人的决心。他重新回到国内,回到爱人身边,苦苦坚持了多年,但终究没有得到爱人的原谅。心如死灰,为了给家人给自己那段可笑的过去一个了结才举办了这次婚礼。”
新娘听到珠珠态度诚恳的叙述一段事实,了然自己只是周延的一个结婚工具,气愤的撩起裙子,狠狠一跺脚:“哼!”转身跑了出去。
“咿!”周延深深吸一口气,这下就算自己想结也没有人陪他演这场戏了。
“所以这场婚礼根本就没有意义!”
神父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但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珠珠微微结巴:“额……”
“你就是故事中的那位姑娘?”
周延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如果张密长成她这个样子,那根本就不会有十年前的开始。
珠珠也很有自知之明,当即否认:“不是。我是他们二人的助理,照顾这些小东西就是我的工作。这里的每一个宠物,都是经周延医生的手医治好的,药物和设备是那位姑娘提供,我们每一个都是他们真爱的见证。”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清楚,周岩是一个著名的动物医生,就是我们俗称的兽医,所以对珠珠的话没有丝毫质疑,尤其在看到那些猫猫狗狗对周延四二码的大鞋又舔又咬的时候。
“那,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在哪里?”神父要对这个故事,做最后的鉴定。周延也想知道,张密自己怎么不来?
这下惨了,珠珠根本就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是在来的路上,还是在那个地方买醉。耽误之急是赶紧抓着周延离开这里才是。
珠珠将两条眉毛搅在一起,神情悲愤:“她叫张密,刚刚服了安眠药进了医院!”
“什么?”每一个听清她那句半哭半呜咽的话的人,都五雷轰顶一般,立即收敛看热闹的雅兴,纷纷起身。周延更是在语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就跑了出去。
就这样,周延在张密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珠珠抢回了家。从那之后,周延每天都以压寨夫人的身份黏在张密身边。
看见张密走下来,周延赶紧满面春风得意地迎上去:“听说小淼来了?”
现在,张密一看见他就头疼,闭着眼睛,捂脑袋说:“恩,不过刚睡下。”听见这句话的珠珠急忙走过来质疑:“啊?才睡?那昨天抱着我一夜……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呢。”
张密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不想理会自认为“功高盖世”的某女。她确实已经知晓那天那时那个地点,周延会举行婚礼,但是早就看淡这一切的她压根就没打算去抢婚。来晚一步的张密看见医院门也没锁,里面的猫猫狗狗还有那只分外昂贵的大变色龙统统都消失不见,还以为是遭遇了抢劫,找来了一票警察,在屋里屋外又是拉线又是喷水的,吓个半死。
这一男一女的,都是个自以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大麻烦!
顾小淼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还隐隐担忧会不会有人找来,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想了好久应该怎么应对来找她的人,如果是向元鹰来的话,应该怎么挡回去,如果是江景全来的话,如何叫她帮忙拿行李出来,如果是小哪吒或者小葡萄来的话,怎么把他们一起留下来之类之类的。
但是,让她失望了,楼下除了珠珠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类。
顾小淼神经兮兮地问珠珠:“张密一天都没有来过?丫是不是想把这家店整个送给你?”
珠珠圆圆的西瓜脸一红:“怎么可能?老板早上就来过了,还上去看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看我穿的少,回家帮我拿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