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奕努力让自己不再想父亲,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越是不想想,和父亲以往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就一直在冲击着她脑海。一翻身坐起身,穿上鞋子往外走,在她上铺的于迪一直就在倾听下铺温奕的动静。原因是她听到了温奕压低嗓子的哭泣声,听见温奕开门走了出去,她也立刻下了床往外走。
深冬,阳光好时,便有一点暮春的味道,校园内的冬青松柏闪着绿意。温奕走出女生寝室楼,却是不想去教室,突然就有些讨厌现在三点一线的高中生活。风过,楼前梧桐树上的果实,落在了她的头上,然后又掉在了地上,温奕蹲下身用手捡起。一粒种子,落地能否发芽,存活,是要看它生存土壤的好坏。握紧手里的梧桐树果实,感觉自己就像是这颗果实,可是这颗果实已经成熟,她却是还未成熟就被迫落地,心头很是有些纷乱,便慢悠悠往此时人迹稀少的体育场走去。
吴亚轩来时,看见空旷的看台上,温奕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手伏在膝盖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迷失了家的精灵。越和这个小姑娘走的近,他越是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痛。
吴亚轩在她身边坐下,把手里的一瓶还温热的橙汁放在了她的腿边,“人活一世,谁没有个沟沟坎坎,磕磕碰碰?摔倒了爬起来,生活还是要继续。想叔叔在天若是有知,也是不愿意看见你整天以泪洗面不开心的样子。”
吴亚轩温软的话飘进了温奕的耳朵里,她突然抬起了头,没想到自己都躲了出来,还有人来烦人,“你懂什么?你知道失去亲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不懂,就别在我面前和我说那些大道理。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只要你能让我爸爸复活,我可以原谅整个世界的阴暗和肮脏!”温奕红肿着双眼朝吴亚轩吼道。
吴亚轩却是不为她的愤怒所动,语气更加委婉,“人死不能复生,生死也是自有天命。我不是什么贫血,而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人们通常说的血癌。你知道吗?原本我可是体育场上的运动健将。篮球、足球、排球、跆拳道,我不说样样出彩。但是和同龄者相比我也是佼佼者。可是突然病魔就降临到我的身上,成了如今这么一副破败样子。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离世,我现在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健康体魄,因为我想做的事太多太多了。”吴亚轩对温奕隐瞒了自己真实的病因,若不是看她走不出丧父之痛,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是不会说出这些事的,虽然不是实情,但是血癌也是一种让人可怕的疾病。另外他也是觉得那个病比血癌更让人感到可怕,不说出来,他想给自己一点希望,也不想让温奕因为那罕见不能治愈的病症和自己一起陷入恐慌中。
温奕的注意力真的被吴亚轩的话所转移,她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吴亚轩,“这个病是可以换骨髓的,还是有治愈的希望。”她母亲毕竟是医生,她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吴亚轩也是第一次主动和外人说起自己的病,想到那已知的未来,脸上有了一丝苦涩,“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适合的骨髓?”
“你父母的,你亲人的,这些都是最适合的捐献者。”温奕急急的言道。
吴亚轩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有件事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因为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温奕连忙点了点头,“你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吴亚轩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等着她说话的温奕,心被一点一点融化,“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我是我阿公,在田边捡到的。”
“啊!这不会是你父母逗着你玩的话吧?我爸妈就经常说我是他们在医院走廊上捡到的。”温奕一脸的不信。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可惜这话不是他们对我说的,是我无意间听到的。自打知道我的身世后,看着没有一点血亲的养父养母,为了我的病全力以赴的付出,我就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只是想着也许白发人要送黑发人,就觉得对不起他们。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爱护自己,不让他们再为我平添华发。”
吴亚轩缓缓道来的话,让温奕的眼里又有了泪光,“等让我妈妈把我的也和你配型,说不定我就是你那个救世主,退一万步,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一定能找出和你一样的。我妈妈认识好多医生也认识好多的普通人,我让她也帮着你找!”
听着温奕恳切关心的话语,吴亚轩心里是暖暖的,为自己没有对她说出实情而有些惭愧,他想和她道出实情,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便消失了。“谢谢你!”
温奕看见这么多事压在吴亚轩的心里,吴亚轩脸上竟然还可以有那么温暖的笑容,内心因父亲去世的悲伤便被冲淡,至少她是在自己的亲生父母呵护下长大。想她的父亲一定也不想看到这么悲悲切切不开心的自己。她猛然又想到自己的母亲,仔细回想,母亲除了对她比较严厉,爱她的方式和父亲不同以外,真的算是个合格的妈妈。这样想着,她突然站起身,“吴亚轩,下午帮我请个假。对了,再借我点钱可以吗?”
吴亚轩点了点头,也没有问她请假干什么去?把他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递给温奕,“够不够?不够我去问别的同学再借点。”
温奕见吴亚轩什么话都不问,就支持自己,心里是一热,不过她还是认真的数了数吴亚轩给她的钱,一共一百二十八。“一共一百二十八,谢谢啦!晚上还你!”
吃完饭,田娜一看时间不早了,就提议奕静打电话回医院请个假。奕静每年的公休假都休不完,女儿的事让她心很是有些焦虑,她想尽快缓和自己和女儿之间关系,以免耽误了即将到来的高考。
电话打过去了,院部那边立刻就准了她的假。丈夫去世七天奕静回到医院,就以医院为家。院里面一是怕累坏了科里的骨干,二也是怕人在精神不济时,会出医疗事故。
挂断医院的电话后,奕静朝田娜挥了挥手手里的手机,“接下来我就交给你了!”田娜提议生日喝点红酒,害怕奕静不愿意,却是没想到奕静也没有那么避讳,两人聊着喝着不知不觉一瓶红酒竟然就下了肚。奕静是要拿手术刀的,平日里很少喝酒。这猛地一下那么多红酒倒进肚子里,不一会便有些头昏脑涨。
田娜那是生意场上混出来的,学校毕业后,不愿意拘束自己,后来从医院下来,自己开了一家美容院,先是一家,后来就开成了连锁店。人生算是个大赢家,可是婚姻生活却是不幸,一发现丈夫的不忠就一脚把他踹出了家门,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儿子在另外一个城市上大学。如今她和奕静都成了单身,久逢知己千杯少,奕静今天这么给力,她也是豁出来奉陪,“好,交给我来安排!”两个女人各想着自己的伤心事,一醉解千愁,直到奕静去卫生间吐了一次回来,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的田娜,才喊着结了账,扶着奕静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