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走后,干宝拿着朔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朔镜中的情形和她那日在望乡台上看到的完全相同,只不过新郎官却由冥渊换成了秦川。
看到这一幕,干宝心中五味杂陈,有欣喜,有疑惑,有悔恨,有担忧。喜的是,冥渊从头到尾爱的只有自己;疑的是,到底她看到的哪一幕才是真相;悔的是,当初自己不应该赌气草率做出跳下轮回道那样的决定;忧的是,她不知道幕后之人这样做到底有何居心。
一筹莫展之时,步摇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哎呦,我的小阔爱,今天这是肿么了?”步摇最近又去二十一世纪的人间转了一圈,学了不少新鲜词汇。
两世都有步摇的陪伴,干宝最信任的自然也是她。这个丫头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有些不着调,但对干宝却是真心的好,在大事上从不犯迷糊。于是干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步摇讲了一遍,同时还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
“嗨!老姊妹儿,有必要为这种事情烦心吗?朔镜乃上古神物,不会说谎的啦!”步摇拿出魔天为她弄来的一幅太阳镜,像模像样地戴了上去,在铜镜前搔首弄姿了一番,而后又在干宝屋里瞅了一圈。在屋里连着踢倒三个凳子,肚子狠狠撞到桌角后,步摇便把太阳镜摘了下来,赌气随手扔在了桌上,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戴这玩意干啥,黑咕隆通的,一点也不好使。”
“可我在望乡台上看到的是……”干宝没有心情和步摇讨论太阳镜的事情,她感觉此刻大脑里就是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那个也许是假象,”步摇坐在桌边,手里捏着眼镜腿,甩来甩去。
“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穆若菲死后的惨状和那个怪人极其诡异的脸,干宝惊出一身冷汗。再转念一想,上一世的时候,这个怪人还未曾出现。不可能是他。难道还有别人想对自己不利?这个人躲在暗处,时刻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对自己下手。干宝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猛地回头,背后除了帷帐什么都没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到干宝如受惊的小鹿,步摇正了脸色,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不用怕,这里是冥府,有冥渊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听到步摇的话,干宝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抽出自己的手,抱着步摇的胳膊说,“会不会是想利用我来达到伤害冥渊的目的?”
步摇想了想,点着头说:“很有可能,你是不知道,当初你死的时候,冥渊伤心的呀,啧啧……这种好男人真不多了!哦,对了,你可以看看。”
干宝本能地想拒绝步摇,她和冥渊是他们爱情故事的主人公,亲身经历了生离死别,个中滋味,恐怕外人是无法理解的。那种切肤之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可是,恍惚间,朔镜中已经传出了冥渊歇斯底里的叫喊:“干宝,你给我回来!你回来!”
干宝情不自禁地去看朔镜。
她看到冥渊在疯狂地拍打着光柱,看到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光柱来挽救自己的生命。
当冥渊绝望地哭喊“干宝,干宝,不要,不要离开,求你……”时,干宝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我……我……一直想……想……问你,为……为什么,你……你……你死了,会变成一条蛇?”步摇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着问干宝,可眼睛却不舍的从朔镜上移开。
干宝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为何。
步摇没有听到干宝的回答,也没有看到她摇头,可这并不重要,因为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朔镜上。纵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跟着冥渊伤心落泪。
朔镜中的故事还在上演,干宝看着眼睁睁地冥渊把自己关在营帐内,守着自己的遗物一点一点憔悴而无能为力。
“他就这样了此残生了吗?”干宝心如刀绞。
“不是,你跳下轮回道那日,他回了冥府,”步摇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颗核桃。
“发生了什么?”
步摇摇了摇头,“不知道,只听说他死得特别惨烈。”
干宝料定冥渊的死和自己有关,突然有些没勇气再看下去,她怕越看越对他感到愧疚,越看越觉得自己当不起他如此地交付真心。
可她的目光却贪婪地附在冥渊身上,无法移开。
终于,她看到了冥渊以己之力横扫西戎大营,看到张大宝拼劲全力在关键时刻帮了冥渊一把,看到冥渊临死都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铠甲,看到冥渊坟前龙洛儿立的石碑——“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孤零零的石碑,坚守着长胜营,遥望着故乡。身为将军,战死沙场,是他的宿命;身为情郎,守着心爱的姑娘,是他的愿望。铁血也柔情,男儿亦是有情郎!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干宝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感情。她激动地抓住步摇的胳膊急切地问:“他在哪?他在哪?”
“翟尘殿……”步摇无措地指了指翟尘殿的方向。
“我要去找他,我要见他,”干宝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步摇心知拦不住干宝,便跟在她身边,一路守着她。
“冥渊,冥渊,”干宝在心里一遍遍呼喊着冥渊的名字。她后悔,她心痛,她不该怀疑冥渊对她的感情,不该对这份爱如此地不坚定。一直以来,她都以受害者自居,却从未想过,默默守护这份爱的一直是冥渊。当考验来临时,她只是一味地逃避,而冥渊,在她的误会中,为她挡去了多少腥风血雨?
她要见冥渊,立刻,马上见到她,她要告诉他,她不再犹豫,不管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坚定不移地陪在冥渊身边,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