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张大宝和林兮还在和孤魂野鬼对峙。
围观的孤魂野鬼越来越多,起初张大宝还能靠着口袋里的几张符咒震慑一下大家,可后来,大家发现他的符咒不过是纸老虎,搞得阵势挺大,但屁用没有,也就不怕他了。
生人的气息,对这些常年游荡在九泉之下,不见天日又投胎无望的鬼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谁都渴望找一个替死鬼,然后还阳,再去人世间潇洒走一回。
张大宝重伤在身,已经不能做法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自己无恙,就自己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抵挡不了这么多鬼的轮番攻击呀。
况且,眼前的鬼,缺胳膊少腿算是正常的了,更恐怖的是,有的脑袋垂在胸前,有的肠子流出肚皮,有的没有脸,有的没有头,有的脑浆崩裂,洒了一身……形形色色,远远超出人类对恐怖片的所有想象。
他环视一下四周,悄悄咽了口唾沫,心里默默地向已经羽化登仙的师傅张天师祷告,希望他老人家能听到自己的心声,然后驾着七彩祥云来娶他,哦不,是救他。
可是,师傅他老人家在天上的神号是什么,他还不知道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玉皇大帝,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基督耶稣,不对不对,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太清太上老君,快来救救弟子呀,太可怕了。”张大宝抖如筛糠,嘴里小声念叨着他所能想起来的各路天神。也许天神们太忙了,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因为,围过来的,只有越来越多的鬼。
张大宝一筹莫展之时,林兮幽幽转醒。看到林兮缓缓睁开的眼睛,张大宝像是看到了希望,因为,一个“伟大”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
“快,林兮,撒尿!”张大宝密切注视着眼前,用胳膊肘戳了戳林兮,小声吩咐。
“什么?”林兮揉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问。
“你……还是完璧之身吧?”张大宝快速地扭头看了林兮一眼。
林兮:O__O”…
童子尿驱鬼辟邪有疗效,快点,尿一圈,我们会安全些。
林兮什么都没说,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快尿啊,这不是羞涩的时候,保命要紧。”张大宝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林兮。
“没有,要尿你尿!”林兮眼睛都没睁开。
“我,我的不是……那啥了么?”张大宝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林兮瞥了一眼张大宝湿漉漉的裤裆,打趣道,“放心,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何以见得?”
“因为你有童子尿护体。”林兮起身指了指张大宝的裤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穿过众鬼,走了。
“哎,林兮,你干嘛去,回来,”张大宝跳着脚喊了几声林兮,可是他连头也没回。想去追林兮,可是一张可怖的鬼脸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环顾四周,独自面对着恶鬼,张大宝缩了缩脖子,再次以防御的姿态站好。
僵持了一会,张大宝有些吃不消,情绪失控的他开始大声哭喊起来:“师傅,快来救救孩儿啊!我要被鬼吃了,你个老东西,只顾自己在天上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管我的死活,你枉为人师啊!亏我跟着你相依为命了十五载,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啊!师傅……”
张大宝犹在独自念叨,突然,众鬼开始骚动起来。
一个黑影越过众鬼,向他扑来。
关键时刻,张大宝腿一软,跪倒在地,看也不敢看那道黑影,连声求饶,“好汉……饶命!饶命啊,”
一只苍老,冰冷的手慢慢伸了过来,却一把拧住了张大宝的耳朵,狠狠转了一圈“我就说,这声音听着好生耳熟,果然是你这小兔崽子。”
“师傅?”张大宝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来。
“嗯~”张天师颇有派头地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
张大宝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疼痛,才彻底相信他又见到师傅的事实,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抱住张天师嚎啕大哭:“师傅……你怎么才来啊,我可想死你了!”同时还不忘把眼泪鼻涕抹在张天师的衣服上。
“噢,噢,噢,不哭,不哭”张天师嘴上和善地哄着张大宝,手上却嫌弃地把他推开,“乖徒儿,跟为师说说,怎么搞成了这幅熊样?被谁给打了?”
“师傅……”提起这事,张大宝又委屈的不行,哭着又要扑上来。
张天师及时用手推开了张大宝,心想,这孩子,怎么还这幅德行?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对着看热闹的众鬼挥了挥手,“散了吧,都散了吧,这是我徒弟,心智有些不全,大家伙多担待哈,多担待!”
“师傅,你肯定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师傅,你要为徒儿报仇啊!哎,师傅,你怎么把他们给放走了,他们可欺负我了呢。师傅……”张大宝喋喋不休地在张天师耳边唠叨。
张天师背着手,翻着白眼走在张大宝跟前,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甩掉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唉!一步走错,悔恨终身哪!
张天师第一千零一次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让个刻骨铭心,悔不当初的日子。
话说,二十年前,天降异象,大雪下了十天十夜才止住。上清山被雪所封,白云观已经断炊三日。饿得实在不行的张天师终于决定要下山化缘。
当时,他所信奉的玄真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道士下山化缘,一顿只能去七户人家碰运气,若在这七户都没有化到,那么这顿就只能饿着了。
张天师连着化了六户都一无所获,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有些着急,第七户如果再化不到,那么他不仅得饿一夜,还得返回山上。
但老天好像有意为难他,在第七户人家,他依旧没有化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失望至极的张天师孤独地走在山路上,为了给自己解闷,他敲着“渔鼓”(在长竹筒的一头蒙上薄皮,用手敲打使之发声),唱起了道情(道士演唱的有关道教神仙故事的曲子)。
9999个台阶走到尽头,饥肠辘辘的张天师只有出气的份,没有进气的份了。
“看来今日天要亡我啊,”张天师叹了一口气,一甩拂尘,一屁股坐在了白云观的门前。
他这一坐不打紧,手却触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这冰天雪地的,突然出现个热乎乎的东西,不会是什么野兽吧?张天师吓得滚到了一边。借着夜色,和白雪反射的光芒,张天师看出来了,那原来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祸害呀,祸害,我这张嘴还填不饱,又多了一张嘴,这可如何是好,”张天师感叹着抱起小婴儿,却惊喜地发现,婴儿身边还放着一摞烙饼。用手一摸,烙饼还热乎着呢。
张天师喜极而泣,望了望四周,发现除了他一人的脚印,大雪上再无别的印记。由此他断定,这必定是三清老祖为自己的诚心所感化,赐给自己的,于是他急忙抱着婴儿进屋,给供奉的三尊神像磕了几个响头,开始大快朵颐。
这个婴儿,来历如此不凡,定非俗物,如若培养承认,肯定功德无量。抱着这个想法,张天师给他取名张大宝,开始悉心教导起来。
可后来事实却证明,张天师确实想多了。这张大宝,竟是草包一个,脑子不好使就罢了,腿脚还不灵便,走三步必栽一个跟头的那种。别看嘴巴不好使,说话不利索,吃饭却贼拉快。碍于神灵的面子,张天师不得不日日下山化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个祖宗。
好不容易自己死了,解放了,这还没快活几年,这祖宗竟然又追到了阴曹地府。真是连鬼都不放过。
唉,说多了都是泪。“我这造的什么孽呀?”张天师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又开始思索如何送走张大宝的事。
就在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张大宝突然搂住了张天师的肩膀,讨好地说,“师傅,咱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张天师有些心虚。
“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歹也把大好的青春献给了您老人家,而且当年还是我身边的烙饼救了您一命呢,您这升仙了,怎么得不得带徒儿去天上住两天快活日子呀?”张大宝一副赖定了你的表情。
“哦,哦,”张天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对,为师是羽化登仙了,可俗话说的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师今日要事缠身,来冥府出差一阵子。”
“师傅?”张大宝的脸突然凑到了张天师眼前。
“乖徒儿,干嘛?”张天师把身子扭向了另一边。
“师傅!”张大宝有追了过去,强迫张天师看着他的眼睛。
“好了,我交代还不行吗?我没有升天。”张天师眼看满不下去,和盘托出,“当初是升天了来着,可不知怎么回事,天庭大门突然关了,我头顶都顶着九重天了,又硬生生地被摁了下来,这不没处可去,就投靠了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