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到那被鲜血染红的手工绣出的单词“baby”,干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棺椁里躺着的是万将军。
那里躺着的,与其说是尸首,不如说的尸块,尸块拼出的人形,面目全非,残破的衣甲碎片上森森血迹,尤为渗人。尸块旁边,曾经陪伴万将军立下汗马功劳的长矛静静躺在那里,和着塞外的风,发出阵阵悲鸣。
它还在,它的主人却走了,再也没人握着它上战杀敌,扬名四方了。
干宝眼睛酸涨,可她一滴泪也流不出。
大悲无泪,大笑无声,大悟无言!
“葬了吧!”冥渊不忍再看,转过身去。
干宝呆呆地看着棺材盖合上,看着七根子孙钉一寸一寸没入棺材,变成一个小点。她明白,万将军是真的回不来了。
她和万将军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块木板,而是生死,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千万年来任何人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冥渊把万将军葬在了界碑旁,他明白,万将军是愿意继续守卫自己的国家的,这是他作为一名将军的使命。
夕阳西沉,北风呼啸,坟前白幡飘荡,眼前一片萧条。
万将军坟前只剩冥渊和干宝。
冥渊负手而立,看不出悲喜。
又是一阵风来,北风撩起了干宝的衣袖,她左手腕红光一闪,手腕上蛇骨似乎舒展了一下身子,便归为沉寂。
“丫头,丫头……妹子,”干宝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果然见万将军大大咧咧地坐在坟头上,冲着他傻乐。
干宝眼一酸,泪就要下来。
“傻丫头,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万将军透明的身体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别执着,我寿缘已尽,”万将军吊儿郎当地指着冥渊,“这小子重情义,我的死和他无关,别让他自责。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就把他交给你了。”
“嗯!”干宝脸一热。
“哎呦,时间不多了,老娘还等着我呢,”万将军咋咋呼呼,“我就长话短说了哈,我副将军的位子给你了。”
“啊?”干宝心想,我能干什么呀?
“就这么说定了,”万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
“到了地府,见到黑无常,就说你是我大哥,他就知道怎么做了!”干宝冲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喊。
“够意思!”万将军比了个大拇指,身影彻底消失了。
干宝回过神,对身边的冥渊说,“我要接替万将军的位置。”
“好!”冥渊答应得毫不犹豫。
“他让你别自责。”
“嗯!”
干宝提起地上万将军最爱的酒,给自己和冥渊分别满上,其余的全洒到了万将军的坟前。
和冥渊碰了下杯,一饮而尽,用袖口抹去嘴边的酒水,对着万里长空,幽幽念出了王翰的那首《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是念给万将军听,也是念给冥渊听,更是念给未来的自己听!
话音刚落,一叠冥钞如一条白链蹿到半空中,散开,洋洋洒洒,自空中盘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