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落地玻璃围拢的烘焙店依旧散发着浓郁的起司香气，苏澈推开了那扇门，听着铃铛声响。站在收银台前的年轻姑娘顺势抬了头，迎着她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欢迎光临。”
这也是个年轻的姑娘，不过20出头，满脸的胶原蛋白。看到她，苏澈不自觉就想到了昔日里那个站在收银台后喜滋滋介绍自己和酸奶同名的少女。
——你可以叫我英文名，莫斯利。安。
她垂了眸，压下心头的情绪，朝那年轻姑娘道：“你好，我找曹姐。”
十分钟后，曹敏琳与她一道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了。阳光正盛，透过玻璃懒懒的洒在身上。她打量了苏澈几眼，终是忍不住好奇道：“孩子呢？”
“交给他父亲了。”她垂了眸。
闻言，曹敏琳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应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安慕希出事了。”苏澈抬了头，眼神里不再是昔年的逃避闪烁。
曹敏琳神色有几分僵硬，缓了许久终是克制不住掏了烟出来。呯的一声金属脆响，火机上蹿出了一小簇橘色的火苗将烟点燃，袅娜青雾跟着飘摇盘旋，伴着烟草独有的气息消散在空气中。
曹敏琳深吸了一口，随后有些许焦虑道：“她怎么会出事？”
“是张竟天找人做的，当然目标不是她。”顿了顿，她接道：“然后我想知道你上次告诉我的，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单手执烟，本是眼神冷凝听到这里禁不住自嘲的笑起来，“没想到我那句话竟是给挖了个坑啊。”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杀的。”苏澈垂了眸，看不出喜怒。
“你怎么会下得了这个手呢，他是你的哥哥啊。”曹敏琳吐了个眼圈，随即红唇一弯，朝她露出了个魅惑的笑来，“你说一个好人去混黑社会，怎么能有出头日呢？我也不懂这世界为什么这么艹蛋，坏人没有得到报应，可好人却没了。”
幽幽叹息了声，掐灭了那根烟曹敏琳正经开了口，讲述她知道的部分，“那天早上，就是你生日后一天。我去找他，他正要出门，说是要去见天哥。我觉得很奇怪，我拦了他，可惜，没有拦住。”
“他做下的决定，没人改变得了。”苏澈附注了一句。
曹敏琳跟着点头，“不错，其实，你对他应该比我更了解。自认为讲义气，其实就是个固执认死理的人。可惜~”
“我想起来，那天我去废弃小楼是因为接到他的短信。他说有些事要告诉我，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所以，我终究不知道他想告诉我的是什么事。”
“不过现在很显然，李瑞哲的死和张竟天脱不了关系。”曹敏琳下了结论，“只是可惜，法律不能审判他。”
话音方落，她听到苏澈道：“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动手呢？”
曹敏琳怔怔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和张竟天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
曹敏琳微微眯了眼，“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接近他。”苏澈眼里闪过一丝冷厉。
她却不赞同的摇头，“报仇这种事，你一个人做不来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曹姐，现在这件事里面不仅有李瑞哲，甚至还有安慕希。十年了，我不想再背负那样的绝望继续下去。帮我，找到张绍生的动向，我要让自己出现的不那么突兀。”她越过了桌面，握住了曹敏琳的手。
她望着她，终是摇了摇头，“是啊，十年了，其实所有人都在绝望的深渊里。该是时候让着一切结束了，苏澈，我帮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让自己置于绝对的危险之中，这个复仇计划，我也有份的。”
两人就此约定，之后曹敏琳意外知道苏澈生产完没怎么坐月子就乱跑当即押着她去了自己家，养足了一个月。
中途又过了个农历新年，曹敏琳家兄弟姐妹众多，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她亲缘观念淡漠本是孤身一人在帝都过年，有了苏澈作伴反倒是热闹了点。
过完年，出了正月，曹敏琳还没有什么动作，苏澈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曹姐，我什么才有机会可以靠近张绍生？”
曹敏琳恨铁不成的望了她一眼，“看看你这点出息，这么急赤白脸冲过去，人家瞄一眼就知道你是穷亲戚上门来了，说不定他就直接甩你几百万自生自灭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去接近张竟天？所以你不能急，不能让他发觉你是有意识的接近，苏澈，身为一个女人你应该擅用我们身上的特性。适时的示弱、撒娇，偶尔的小拜金其实都是可爱之处。你必须先把张绍生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父亲。等他自己发现了你的身份，那么就会因爱生怜，如此你才有机会进入张家，接近你的复仇对象。”
虽然她这番话有些直接，苏澈却也接受了批评。诚如曹敏琳所言，张绍生首先是一个男人，而且就在母亲身故后他从未露面这事来看，他也不是个慈父人设。所以面对这样的男人，断然是不能天真的以所谓亲情去感化的。
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曹敏琳特意带苏澈进行了改造。从头开始，先让造型师将她数十年如一日的披肩发剪成了轻薄俏丽的短发，染成暖棕色。其后，带她美容逛街购物。站在商场试衣间里，苏澈莫名的想到了去年隋益带自己上街的情景。那时候她心不甘情不愿，现下整个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配合的换完衣服，望着镜中仿似新生的自己苏澈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想念，她的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
苏澈的手触到镜子里自己颈项间挂着的红宝石吊坠上，略略垂了眸。知道了这么多的前因后果之后，她已经不可能再欺骗自己回到过去那样隐忍的生活。所以，她也必须将这样无用只会徒增伤感的想念摒弃。
再抬了眼，走出更衣室的苏澈眼里已经没了那些怯懦和惊慌。穿着新衣的她身姿纤长，脸庞明净，在短发的衬托下显得明艳动人。曹敏琳很是满意，带着她在外吃了晚餐，回程的车上，她道：“苏澈，明天开始，你要去一个高尔夫球场当球童。”
“球童？”苏澈略略有些愕然，跟着唇角微抿，道：“计划终于要开始了吗？”
在红灯前，她踩下刹车，扭头看她，“是的，我们的复仇计划，就将正式拉开序幕。记得，那个球不是他常去的那个，而这次是因为带了他的客户过去的。而他的客户，刚好和我有些私交。要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是，曹姐，我知道了。”苏澈点头。
这两个多月的蛰伏不就是为了明天的绚丽出场嘛。
李瑞哲，何优璇，安慕希，隋益，甚至是母亲和她自己的委屈和怨恨，她都会记得向张家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