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汹涌的人潮,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纤弱女孩,逆着人群追赶着已经启程的火车,在火车擦身而过扬起的巨风里,她衣袂翻飞,发丝轻绕,一双纤细的胳膊使劲地朝车窗挥绕着。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
“心薇,危险啊,快别追了!”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心薇,你听话啊!快别追了!”
“不要!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火车呼啸着钻入漆黑的隧道,于心薇的身影却遗落在了月台上的灯塔上。他划拉一声打开了车窗,烈风如巨浪般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扬飞了他的风衣。眼下的铁轨急速的向前移动着,像是时光机器带着他离于心薇越来越远。
他咬了咬牙,正要纵然一跃,却被一个人紧紧的攥住了腰。他愤然转身,是皮子正死死揪住他不放。
“皮子,你放手!北京我不去了,未来我不要了,我要回去找于心薇!”
“柯明俊,你特么冷静点儿!你和于心薇之间隔的不是地域的距离,是时间的距离啊!是时间啊!你会穿越吗?你能穿越回去吗?啊!”
“时间?怎么会!于心薇就在车站呢,她就站在那儿呢!”
柯明俊一把推开皮子,义无反顾地纵身跳入铁轨……
“啊!” 浑身传来清晰的痛感,血液在衣服间涓涓流淌,意识尚存的那刻,于心薇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
“喂!小伙子!嘿!嘿!醒醒啊!”
“心薇……”
柯明俊伸出手来,想要捧住那张脸孔,却不料,手上的触感无比的粗糙,甚至有点扎手。他艰难地睁开眼来,一个布满皱纹的男人面孔放大数倍呈现在他面前。
“大爷?” 柯明俊吓了一跳,动了动身体,却发现浑身僵硬,像被火车碾过一般的痛。
“得!总算醒了!” 那人转身放下手上的扫帚,掸了掸柯明俊肩上的雪,把他从雪窝里拉了出来,“喝醉酒了吧,年轻人?你刚儿可没把我给吓死!这么冷的天,躺在雪窝里,会死人的!”
柯明俊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眼前身着橙色清洁工制服的男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告诉你,可不是吓唬你。就我们那旮旯儿,一到过年,喝醉酒倒在外头冻死的人,忒多!还好你年轻……”
“喝醉?” 什么时候喝酒了?记忆像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喝了酒,又是怎么躺在这人迹罕至的雪窝里。脑袋里残留的记忆告诉他,他在车站,在A城的火车站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二个八角亭错落在一条弯曲的小径上。小径的一侧是片空地,像是草坪,不过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了。另一侧是一个筑着水泥护栏的人工湖。湖里结着冰,长长的冰纹嵌在水面,看起来纹丝不动。人工湖的护栏和其中一个八角亭之间形成了一个夹角,在这个角落里堆满了积雪,他正是被埋在这积雪堆里。
“大叔,这是哪儿?” 现在才看清,那位扫雪的清洁工年纪不到五十的样子,只是常年户外劳动,风吹日晒显得苍老。柯明俊赶紧改了称呼。
“哪儿啊……前面不远就是清华!” 大叔想了想,手向北一指,说道。
“清华大学?这是北京!” 柯明俊恍然大悟,冻僵的思维渐渐活络了起来。他赶紧从外衣兜里掏出手机,定睛一看,不是诺基亚小板,而是iphone6s plus。时间显示是清晨5点40分,星期一。
“你不会是外地刚来的吧?”
“哦,不是!谢谢你大叔!” 他朝大叔拘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记忆渐渐复苏了。这是16年北京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就在上周五他搬入了位于清河的新居,周六在家里款待了前来祝贺乔迁的朋友,周日正式入住。可是昨天晚上,他没能睡下,而是冒着大雪跑了出来。至于如何来到了这里,他就没印象了。
脑中那清晰的离别画面,应该是睡着之后做的一个梦,一个恶梦!事实上,和于心薇分别已经五年了。梦里有一句话,如禅语般,精准无比:他和于心薇之间隔着的不是遥远的地域,而是时间!永远无法企及的时间的距离!
五年弹指而过,五年之前的情景却仍旧清晰,鲜活,宛如昨日!
他仰天看着灰白的苍穹,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大步朝附近的街道走去。在路边站台拦了辆的士,直接坐回到租在西城区灵镜胡同的一间四合院的屋子里。
那里离公司比较近,租期未到,尚可过渡一段时间。搬进新居之后,离公司越发远了。有辆代步车,但是开车去公司,反而不如坐地铁快,他便把车拿给皮子开去了。像他这种未成家的单身汉,在北京租一个离公司略近的房子其实更方便、合算。
“师傅,去西单。”
他吩咐完,倒头靠在了椅背上。困意如洪水猛兽朝他袭卷而来。脑袋却像注满铅水似的沉重无比,眼睛也如针扎般刺痛起来。在这暖气充足的车里,他竟冷得瑟瑟发抖。他缩着身子,想睡却睡不了。
到了家,简单梳洗了一下,已是8点20,他便又急匆匆赶去公司。
“老大……你这是怎么啦!”
一进公司,部门里的同事都像见了怪物似的瞪圆了眼睛盯着他。
“什么怎么了?”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想给大家一个笑脸,脸却像冻住了似的扯不开,他只好面无表情的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背后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
他打开电脑,查收了几封邮件,眼睛就支撑不住了,直淌泪。他只好闭了眼睛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柯明俊?怎么了?” 手臂被人轻轻的摇晃了二下。细腻温润的触感,让他不觉动了动。
“唔……眼睛疼。” 他换了下姿势,并没有起身。
“能给我看看吗?怎么,新床睡不惯?”
“可能吧。”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
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绕过耳际垂在胸前。涂着大地色眼影的大眼睛微微上挑着,挺直的鼻梁,性感的嘴唇。颀长的身材,着一身黑白坚条纹的职业套装,暖色毛衣打底,胸口别着一枚宝格丽蓝蝴蝶造型的胸针。浑身透出一股妖冶的气质,而那枚胸针更将她冷冷的性感演绎的异常生动。
此人名叫方影,比柯明俊早二年进公司,现在算是他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