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铁友三都跟着赵四在上郡打理着主公的生意,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希玥公主的去向。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希玥公主一定会在上郡停留。只不过通过她乘坐的马车前往的方向大致推测,这一带的城池就是上郡,她势必要到这歇脚。至于她还会不会前往更远的咸阳城,那就不得而知了。
通过这几天的忙碌,铁友三才知道,主公的生意涉猎范围之广,似乎他能想到的,主公都已经开设了店面。上郡城里的铁匠铺子、家具铺子、脂粉摊子、服装店面等等,主公都有注资或加盟。
这一日,赵四叫了铁友三过来,吩咐他去一趟浪琴阁。
“什么,浪琴阁?”铁友三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这不是公子高渐离落脚的那个地方吗?
“你也知道这地方?”赵四有些诧异,“是这样的,浪琴阁最近送信说要一批脂粉,你跟着我这几天也把上郡走了好几圈了,大概都熟悉了吧?浪琴阁就在那座单拱石桥边,我已经把她们要的货物都备好了,你一会送过去吧。”
“哦!好的。”铁友三十分高兴地接过这个任务,因为他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假公济私去探望一下高渐离。
“这些都是你要送的东西。”赵四从偏厅拿出一个长方形雕有花纹的木盒交给铁友三,“里面有二十几盒上好的水粉和口脂,你都交给浪琴阁的婉娘,她会分配给别的姑娘。”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了。”铁友三拎着那一盒脂粉,三步并作两步走。他对这个浪琴阁很是好奇,听赵四的口气,那里面的姑娘好像不少啊,不然不会一次就买二十几盒脂粉。不知道那里的姑娘是不是都像希玥公主那般貌美呢?
很快,铁友三就来到了那座单拱石桥旁,这个浪琴阁就建在河边的高台上,大约有三四座楼阁,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木结构上刻满了好看的雕花纹路,廊外挂着古朴的宫灯,看起来很是富丽堂皇。
还未靠近就听见丝竹声声甚是悦耳,铁友三一时间深悔自己没有会一门乐器,导致现在听了音乐光觉得好,却说不出什么门道来。
主建筑的大门是打开迎客的状态,铁友三拎着木盒走进去发现大厅没人接待,只好顺着楼梯往上爬,想来各位琴师都在自己的房间专心练琴吧?
迎面走来一个穿鹅黄色襦裙的姑娘,她看铁友三面生,便问,“你找谁?”
“我找婉娘。”铁友三微笑。 黄衣姑娘随手一指,“她刚刚上三楼去了。”
“呃,多谢姑娘。”铁友三继续拎着脂粉往上爬,上了三楼他四处张望,婉娘在哪里呢?
一个穿月白色襦裙的姑娘从他身边走过,一股独特的犹如幽兰一般的香气吸引他转移视线,突然他的小心肝为之一震:那不是客栈偶遇的那个希玥公主吗?没想到她会在浪琴阁出现?!
铁友三几乎要喊出“希玥”二字,却又想人家跟他不熟,只能硬生生憋住了,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希玥往前走。两次见希玥,她都穿的素色衣裙,以她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似乎只有素色衣裙跟她更搭。
眼看着希玥拐了一个弯进入一个房间,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铁友三不好再跟,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直到被一个声音惊醒:“喂,你是什么人,站那里干啥呢?”
铁友三抬头一看,一个穿宝蓝色襦裙的姑娘在走廊前面问他,于是他愣愣地回答:“我来给婉娘送脂粉的。”
那姑娘莞尔一笑,“原来是玉颜斋的小伙计啊,跟我来吧。我就是婉娘。”
铁友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希玥公主进去的那间房,想着先把赵四安排的任务办好再说,只好提着脂粉木盒跟随婉娘又下楼。
婉娘带铁友三回到二楼她的房间,吩咐他把脂粉放下,然后回身从五屉柜里取出一袋子钱币递给铁友三,“这些你收好,差不多有五百个铜钱的样子。”
铁友三看看那袋子乃是淡黄色的棉麻所织,倒是蛮素雅的。
“这次你带来的脂粉中有没有什么新货呢?”婉娘的声音如同黄鹂,婉转好听,甜腻中又有一丝清新之感。 铁友三赶紧打开木盒,根据他这几天对业务的熟悉程度,热心地为婉娘做着介绍。他拿起一个描金花纹的圆盒走到婉娘跟前巴巴地推荐说,“别的敷粉和口脂都和上次并无二致,独有这一款青雀头黛是我们玉颜斋商队新近从西域觅得的画眉的工具,要不要我教你?”
婉娘的眼睛立即亮了亮,又有尖儿货?而且还是国外进口的,当然要尝尝鲜啰。她一张银盘脸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好哇,你教教我的。”
“那你在梳妆台前坐下,你仔细看着铜镜,我教你怎样做。”这几天,赵四已经对铁友三做过短暂的培训,他头脑聪明,无论什么一教就会,连赵四都夸他脑子好使,手脚也勤快。
婉娘把平日用的砚台取了水放在铜镜旁,对铁友三说,“你在这里磨吧。”
铁友三摇摇头,“这款青雀头黛有别于你们以前用过的石黛,不用研磨,只需蘸水即可使用。这就是它独特之处。”
婉娘不由得惊叹,“真能这样?那就着实太方便了,要是用得好,我一定向姐妹们大大地推荐。” “你坐好了,我给你示范一下。”铁友三嘱咐道。
婉娘果然听话地坐到铜镜前,铁友三从圆盒里取出一枚圆形的黛块,在砚台里蘸上一点水仔细地给她描画,顷刻间,眉毛便变得长长弯弯青青的,像远山一样秀丽。
“眉色如望远山,效果真是不错。”婉娘揽镜自视,铁友三啧啧地称赞,虽说他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给女人描眉,但他就好像一个天才的销售能手,不论推广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听到铁友三的夸奖,婉娘大喜,“小嘴儿还挺甜的,要不要姐姐赏你点零花钱花花?”
没想到铁友三摇摇头,“我不要姐姐的零花钱——”
“咦,你小小年纪竟然不贪财,真是难得——”婉娘十分诧异。
不过铁友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零花钱我可以不要,但是可不可以请婉娘介绍我认识一下阁里新来的希玥姑娘?”
听到铁友三的话,婉娘顿时收起了笑容,不高兴地说,“希玥公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事儿我帮不了忙。”
“帮帮忙啦,以后玉颜斋有新鲜的玩意儿我一定先给姐姐留着好不好?要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认识希玥姑娘?”铁友三苦苦央求着婉娘,眼下婉娘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自从惊鸿一瞥看见了希玥公主的身影,铁友三顿时忘记了要找公子高渐离的事情。果然是重色轻友的典型啊。
婉娘叹了口气,“这希玥可是赵国的公主,你想想,就算你认识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你一个玉颜斋的小厮——你懂我的意思吧?”
铁友三明白她说的两人身份悬殊,然而他不过是想认识一下而已,说说话总是可以的吧?至于别的,以他现在的身份,的确不敢多想。眼下自己能好好的把主公家的生意经营好赚点饭钱就不错。
看着铁友三祈求的眼神,婉娘终于忍不住败下阵来,“好吧,希玥现在我们这里跟着高山老师学古琴,你如果想认识她,就攒够学费来拜师学艺,没准儿偶尔还能见着同门师姐。我可以把你介绍给高山老师。”
“啊?学艺?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办法?”铁友三叫苦道,自己一点基础都没有,学艺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婉娘起身,“回去努力赚钱吧,我要安排晚上的课程去了,你先回吧。有了尖儿货别忘拿来给我。”
“学费要多少?”铁友三最后咬牙问道。
“一百个铜钱一学期。”婉娘说,“走吧,我马上有事要做了。”
婉娘的话无疑给了铁友三很大的刺激,一百个铜钱,对于一个小厮来说,不吃不喝干上两年也未必赚得到吧?看来学这些艺术之类的只适合那些多金的贵族啊。
看婉娘下了逐客令,铁友三只得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