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桐却突然伸出手臂，不由分说，用力地将她拥在怀中。
展眉唬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安静下来，此时的她，是多么地需要一个怀抱啊！虽然展桐的胸怀没有韦行云的胸怀那么宽广，那么温厚，但是也足够让她安静。
而且，她也从展桐急促的呼吸中，感受到他此刻激烈震荡的心绪。前一晚，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甚至并不比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更意外，才令他如此落魄。从前的展桐，一向是桀骜不顺、潇洒自在的，他何时这样过？
有汽车喇叭声轻鸣，展眉这才回味过来，他们姐弟相拥在小区的门口，堵住了出入口。
她拉着展桐避到一边，说：“到我家洗个脸吧。”
展桐没有吱声，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刷卡进门。跟着她朝着楼宇走去。
走过香樟树林，大理石地面上一滩血迹，有保洁员拿着水龙头准备冲洗。
展桐看到展眉突然咬紧了嘴唇，扭过脸去，身子骤然地紧绷起来。他明白这滩血迹一定大有来头，一定与展眉有关。他走过去，握住展眉的手：“展眉……”
展眉这才松懈下来。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展桐仔细地看她，看她脸色发青，唇色发乌，亚麻薄西服皱皱巴巴地团在身上，左衣袖上沾了一片血渍。
展眉拿电子钥匙开了门，进门拿起桌上的凉水杯，给展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自己的那一杯，昂起脖子，咕咚咚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展桐却没有喝，用手捻着杯子，在桌上转圈：“发生什么事了？是吗？”
他这一趟来，本来是要告诉她一些事情的。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比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要严重得多了。
展眉却只是摇了摇头，昨晚发生的一幕简直不能回头去想。一想，她的整个心都要紧成一团，她到此时此刻还是不能够谅解自己。
展桐见她沉默，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展眉起身去拿来家用小药箱，拿出一些常规消炎止血的棉球和碘酒，处理展桐身上的伤口。展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痛，口中咝咝地吸着气，呲牙咧嘴。
“你这样怕疼，怎么跟人打架打成这样？”
见展桐咬牙，多半天不说话，展眉也就不再问。她将药箱收起来，突然脑中一念闪过陈郎车上的那只三格小药盒，她问：“展桐，那淡蓝色小药盒的事情，后来你查了没有？”
展桐霍地抬起头，望着她，怔住了。
展眉以为他忘记了，便道：“没有消息？可能这种停产的药盒是比较难以找到线索。”她低头捻着自己的手指，说：“有没有线索，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明明确确地知道是谁了。”
“是谁？”展桐紧张地抬头。
“韦行云！”展眉目光突然凝炼起炽炽的恨意：“除了他，还会有谁？”
展桐又低头捻水杯，捻得那杯水晃来晃去，杯中激流汹涌，仿佛他此刻的心境。他心底不停地问自己：难道你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吗？都没有吗？你还自称爱她，你枉担了这个“爱”字！
“展眉……”他刚刚开了口，展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只得又怅然地停住。
展眉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很是惊讶，竟然是陆蓝玫的。她存了陆蓝玫的手机号码，那时不过是为了工作方便。她从不会想到陆蓝玫会给她主动打电话。
她接了起来，才“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陆蓝玫焦灼的声音：“展眉，你见到展桐了吗？这孩子，我找了一夜了！他的手机不知道是坏了，还是丢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那是一个爱子心切茫然无助母亲的声音，展眉不得不回答：“陆姨，他在我这儿。”
“太好了！”陆蓝玫几乎是喜极而泣了：“那你让他接电话吧。”
展眉将电话递给展桐。展桐却摇摇头不肯接。
展眉不知道这母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得跟陆蓝玫说：“陆姨，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陆蓝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昨夜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一早警察就找上门来了。我这才打点好。你让他准备准备，夜里两点半的飞机直飞美国。再不走，就是我舍了这把老命，也挡不住了，人家警察还会找过来的。”
展眉惊诧地问：“他怎么了？”
“他没告诉你吗？”陆蓝玫也很惊诧，但是她转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展桐他也是为了你，才走到这一步的。”
挂了电话，展眉在展桐的对面坐下来，看着他一直在捻那杯子，有几滴水花飞溅出来，落到他的手背上。
展眉问：“展桐，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什么吗？”
“我今天来，就是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吧，我洗耳恭听。是关于什么？”
“先从那只三格的小药盒说吧。”
“爸爸遗物中的那只药盒？”
“嗯。其实那药盒跟韦行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展眉惊讶地看着展桐的眼瞳，他的目光澄如秋水，不带任何激烈的情绪，他曾经那么地深地提防和怀疑过韦行云。
“上次我跟你说过那种药盒的工厂在我小时候住家的附近，其实那家工厂就是我家的，我父亲就是那家药盒厂厂长……”
“你父亲？”展眉再度抑制不住自己的疑惑。
“不是我们的爸爸展青山，是……是我的父亲。对，没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他的名字叫陈朗。”
“陈朗？”展眉禁不住惊叫出声。韦行云的司机，不就是陈朗！？
那一定是另一个人，另一个陈朗。
展眉在心底却说服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