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唯一的温情,是她的地狱
紫苏水袖2017-04-30 13:444,319

  袁又圆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走到门口才想起,钥匙丢了,她进不去门。

  这两天她一直住在莫新安排的酒店里,想要什么直接按铃,一时间有点忘乎所以,如今却不得不重新回到自己本来的环境里,接受冷冰冰的现实。

  不,现实是,她的境遇已经发生了改变。她有钱了,除了卡里的五万,还有莫新未支付的十五万,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做很多事。

  想到这里她懵了一秒钟,等等,有了钱,她想做什么?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忍不住感叹,一个有钱却没有理想的人,原来是这么空虚啊!

  只是,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怎么进家门的问题,进了门,然后洗个热水澡,再换上自己唯一的真丝睡衣,再好好想想怎么规划那巨大的一笔钱。

  她决定爬窗户进去,明天再找个开锁匠来开锁,房东她是不敢麻烦了,那个半瞎的老头动不动就要将她赶走,因为老是欠租的外地人,应该从这地球上灭绝——这是老头的原话。

  作为一个外地人,袁又圆恨不得用钱砸死老头。这城市都是外地人建设起来的,没有外地人,你们本地人只能住在粪坑里!

  但是袁又圆并没有底气对房东瞎老头这么叫嚣,因为她承认,纵然有许多优秀的外地人,但她并不属于此列。

  她混吃等死已有很多年,从小就被父亲骂废物。当然,袁大义那个混蛋并没有资格骂任何人,他自己就是个老废物。老废物也没有养过她,自从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她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亲戚邻居以及街道的资助下读完高中,靠勤工俭学上完大学,直到这个阶段,都算是个九零后励志典型。

  然而接下来,励志典型就走歪了。四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袁又圆被警察从实习公司的宿舍带走,与此同时,从她床底下搜出了满满一盒首饰,有祖母绿戒指,有白金耳环,有黄金手链,这盒首饰,全部来自她毕业前夕曾经做过家教的某户人家。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宿舍里,之前父亲破天荒来看过她,给她带了一颗大白菜,让她煮汤喝。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收到来自父亲唯一的礼物。她差一点就感动得想翻出中学时学过的那篇课文《背影》,好好念一遍,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中国人含蓄隐晦的亲情。

  然后父亲匆匆告辞,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锁好房门,当心小偷。

  这难得的父女温情,让她久久不能平静。直到警察破门而入,从床底下找出了那盒首饰。

  父亲并不知道,首饰盒里是被盗那户人家装了跟踪器的,农民出身的父亲哪知道城里人为了防盗会用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于是袁又圆成了利用家教踩点,入室行窃的小偷,因偷盗数额巨大,面临牢狱之灾。

  她没有供出父亲,在看守所里,父亲又来看过她,声泪俱下地向她道歉,说都是因为穷,太穷了啊,穷怕了啊!父亲说自己还有些别的前科,如果让警察悉数追查出来,算个总帐,这辈子就交代在牢里别想出来了。而她,还年轻,就算坐几年牢,出来也还是年轻。

  于是袁又圆认了,当时她想得特别简单,就算是为了还父亲的养育之恩吧,虽然他真的没上心养过她。

  然后她被判入狱一年半,因为被盗那户人家的小孩替她求情,并怎么也不相信亲切美好的袁老师会是小偷。

  一年半以后,袁又圆出狱了,然后发现,天都变了。

  她还是袁又圆,但已不是那个亲切美好,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袁又圆了。

  只用了17分钟,袁又圆便成功突破不太严实的窗户,进入到屋里。

  然后她按计划洗了澡,换上真丝睡衣,躺在床上时,用手机查了银行卡上的余额。

  五万元结结实实地躺在帐户里,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慰着她的眼睛和心灵。

  接着她便睡着了,在失去意识前,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动了一个人的脸——吉静舟。

  她不喜欢他,甚至想到他的时候有一丝怒气。

  因为,他从头发到脚尖,都散发出一种看不起她,甚至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气息。这种臭拽的男人,就应该让他得上痔疮。

  袁又圆就在这种恶毒的诅咒里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哗啦啦窗户玻璃爆裂的声音。

  她住在三楼,卫生间的窗户朝向走廊,她能确定是卫生间的玻璃碎了,但沉重的睡意让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但是巨大的响动在持续,除了玻璃碎裂,还夹杂着人的喊叫——喊的是她的名字。

  “袁又圆!袁又圆!开门!开门!”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梦中分辩出这声音来自现实,但她决定不予理会,谁也不能打扰她睡觉,谁也不能!

  但是外面的人开始砸门,然后对面拖着两个孩子嫁给卤肉摊老板整天挨揍的妇女开始叫骂,紧接着楼上楼下都有人开门出来看动静,袁又圆明白,她再不理睬,局面将收拾不住了。

  她只好让自己醒了过来,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最近得罪了不少人,欠了楼下早餐店老板三个月的豆浆钱,签了两个旧同事的保单但保费还没有如期交给公司,以及免费吃了外卖小哥两周的照烧鸡腿饭但一次都没有答应和他约会。

  袁又圆并不紧张,这些破事说穿了不过是两个字:还钱。而现在,她有钱了。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梳好头发,还抹了点口红,这才拉开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她并不认识。

  你们是谁?她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两个男人却二话不说,上前一人一个胳膊地拉住她,就往门外拖。

  袁又圆慌了,拼命挣扎,一边大叫大嚷: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啊?快放开我……

  楼道里挤了一些人,此时是工作日的清晨六点,难得在上班和上学前看到这一幕,于是都涌了出来,用事不关已的热烈态度,愉快地围观着这一切。

  袁又圆有些绝望,她早出晚归,与邻居们关系冷淡,再加上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社会底层,所以也不用指望有谁会为她挺身而出。

  她只能紧紧扒着房门,再将两腿叉开别住门槛,抵死不让那两个人拖动她半步。

  她的力气有些出乎两个男人的预料,再加上众目睽睽下拉走一个大活人也着实有些心虚,其中一个男人只得暂时放开手,缓了缓口气说,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只是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谁?让我去哪儿?袁又圆叫嚷。

  吉总请你去一趟,有话问你。男人说。

  袁又圆心里格登一下,吉总,自然是麻杆老娘们儿吉春花了。

  那更是万万不能去了,吉春花见着她,还不扒她一层皮。

  袁又圆说,我不去,我不认识她。

  那可由不得你。男人又强硬起来,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要去可以,让吉静舟亲自来接我。袁又圆说。

  男人语塞。

  我可是吉静舟的女朋友,哪轮到你们对我拉拉扯扯!袁又圆索性让自己牛气起来,甩开另一个男人的手,揉着被扭疼的肩膀。

  吉总说了,如果你不肯跟我们走,她就报警。那个男人说,莫氏星辰集团会告你诽谤他人名誉。

  袁又圆冷哼一声,是不是诽谤,让吉静舟来说话,他当众承认我是他女朋友,哪里是诽谤了?

  男人再度语塞。

  “是不是诽谤,吉静舟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一个声音从楼梯下传来。

  袁又圆向下一望,一个戴着米色窄檐帽的女人款款走了上来,正是吉春花本人。

  她一出现,精致的香奈儿套裙和凌厉的妆容,仿佛与周遭看热闹的人群来自不同的时空。然后她走到袁又圆面前,盯着她,半天不说话。

  袁又圆便这么让她盯着,也不说话,连眼睛都不眨,唯恐一眨眼,便输了气势。

  吉春花没想到袁又圆敢与她这样对峙,这个在昨天的宴会上破坏了她全盘计划的女人,哪里来的底气?

  吉春花笑了一下。

  袁又圆也赶紧笑了一下。

  然后吉春花说,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袁又圆说,我又没做亏心事。

  吉春花又笑了,一边笑一边看了看自己的两个手下,然后她说,听听这女人的厚脸皮。

  她说,莫新给了你多少钱?

  我没拿任何人的钱。袁又圆说,包括你。

  好了。吉春花说,我不和你扯,这里人太多,我们能进去说么?

  不能。袁又圆干脆地说,我家没多余的凳子。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吉春花眉头皱起来,油盐不进是不是?

  她说,进去吧,我有事和你说。

  然后她挥挥手,两个男人便一掌将袁又圆推开,让出一条路来,其动作的粗鲁和无礼,让袁又圆十分愤怒,对比莫新那些穿着清一色黑西装,虽冷漠但彬彬有礼的手下,吉春花简直是毫无家教可言。

  吉春花走进屋里,环顾屋内陈设,然后又笑了一下。

  她说,作为夜总会的头牌交际花,你的境况是不是惨了点儿?生意很不好的样子。

  袁又圆索性不说话,双臂交叉,挑畔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吉春花皱眉说,没有礼貌。

  那也比你私闯民宅有礼貌。袁又圆说。

  说正事吧!吉春花自顾在床边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看着袁又圆。

  她说,你写一份悔过书,承认在宴会上所说的一切都是诬陷,是胡说八道,承认……是莫新指使的。

  我为什么要写这东西?袁又圆忿忿地扭过头去。

  因为这是事实。吉春花提高了声音,年纪轻轻就不学好,谁教你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是您呀吉总!袁又圆说,您不是还想花三万块钱让我去栽莫总的黑赃?大家半斤八两,就谁也别说谁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受莫新雇佣了?吉春花微笑。

  是,但也承认被你雇佣去陷害莫总。袁又圆分毫不让,你让我写悔过书,我就索性都写出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吉春花脸沉下来,写了悔过书,我给你十万。

  您连三万都不舍得给。袁又圆恨恨地说。

  我付现金。吉春花说。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袁又圆说。

  两个人再度对峙,吉春花的嘴抿得紧紧的,好象生怕一张口,就要忍不住飞起来咬袁又圆一口。

  行了,十五万,不能再多了。吉春花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我不缺钱。就算缺,也不敢挣您的钱。袁又圆说。

  你……吉春花气得说不出话来。

  再说了,我是真心爱您儿子的,您儿子也是真心爱我的。袁又圆忽然走前两步,盯着吉春花。

  吉春花警觉地看着她。

  袁又圆就在这时忽然张口,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妈!

  吉春花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旁边的两个手下也腿一软差点栽倒。

  袁又圆却情绪饱满,斗志昂扬,她扑向吉春花,抱住了她的腿。

  袁又圆说,昨天我和静舟谈过了,他说会娶我,只要取得您的同意,妈,你就成全我和静舟吧,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

  吉春花恼怒交加,使劲推开袁又圆,她说,你疯了吗?干什么你,放开……

  但袁又圆紧紧抓着吉春花的膝盖,将她昂贵的香奈儿裙子抓皱成一团,一口一个妈,叫得凄惨又热烈。

  吉春花带着两个保镖落荒而逃。

  袁又圆跌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才镇定下来,吐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

  也好,反正也醒了,不如早点出门去找莫新讨要劳务费。那么多钱捏在别人手里,终归是不放心。

  袁又圆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衣柜,准备好好打扮一番,拿到钱就去找大头,认识这么久,总是吃大头的白食,今天决定回请他一次。

继续阅读:她的阶层,可以让人放心施以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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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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