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袁又圆气得想骂娘，但却不得不叫了一辆车，往解放西路赶去。
她想发财的心，比大头急切一百倍。
解放西路十字路口，大头穿着极不合身，一看就是在他的地摊上长年卖不出去只能自己消化的米色风衣，像一面衰兵的旗帜。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清瘦干练，态度严肃，当袁又圆打开车门蹦到他们面前时，那个人脸上还有明显被冒犯的神色，开口第一句话就说，打哪儿过来？需要这么久！
袁又圆有些不高兴了，大头赶紧抢着打圆场，井总非要来路口接你，我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井总太客气了。
袁又圆还没来得及说话，井总便说，不要叫我井总，我只是办事处一个工作人员，拿工资的，我们的工资不与效益挂钩。
袁又圆与大头互看一眼。
大头说，井总客气了，客气了。
袁又圆恨不得踢大头一脚，她还没闹清这是打哪条河里捞上来的王八，就劈头盖脸地看了一顿脸色，实在是不爽。但越是骗子才越是如春风般温暖，搞不好大头找的这个合作者真如他在电话里所说，是个送财童子呢！
井总是一家即将倒闭的国营内衣厂“妮娜”牌内衣的销售经理，因为面临资产清算，所以需要处理仓库里大量的存货，价格是正常批发价的十分之一，相当于白送。目前他们考察了前来竞拍的几个公司，包括大头所在的“星光灿烂贸易股份有限公司”，横向比较之后选择了大头，只需签约生效，那批市值五百多万的内衣将以十万块的白菜价卖给他们，而且对方还承诺，免费提供三个月的仓库使用期。
“妮娜”这个牌子，袁又圆当然知道，最风光时，商场里即使三八节都绝不打折，成熟风韵是它永恒的主题和风格，价格是平价内衣的三倍到十倍。这样一个牌子，竟然沦落到需要清仓处理的地步，袁又圆深感痛惜。
如果他们将这批内衣吃下来，哪怕每件只加价五十块钱，也是一笔巨大的利润。袁又圆是女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个女人对名牌的向往，如果花一百块钱买一件普通内衣和花一百五十块钱买一件“妮娜”，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袁又圆不想也不敢计较井总不耐烦的态度，他们三人走了五分钟，便来到了解放西路226号，进了一幢单元楼，爬了三层楼梯，来到一间大约四十平米的单间公寓。
一进门，便是满眼的女士内裤与胸罩，各种颜色和款式，挂了一墙，大头猛地置身于此，腿一软差点晕倒。
袁又圆扶住了他，顺便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他一下。
大头在强烈的痛感中清醒了过来，精神一振便扑向墙上的内衣，扯了几件下来恭敬地递到袁又圆面前。
袁又圆当然懂他的意思，这些货品需要她这个专家验货，看是不是真的。
柔软的质地，精良的做工，精致的花边和蕾丝也绝非成本低廉的仿货可以做出来的。
袁又圆相当震惊，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被自己遇上。
她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三圈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小学生都算得出来，一件内衣哪怕只赚五十，这批市值五百万的货一共可以赚多少，而这样的白菜价，根本不需要三个月的库存，一周之内就可以清空好吗！而这唾手可得的财富，只需投入十万元！等赚到第一桶金，她和大头的化妆品公司就能开起来，到时候她就是袁董事长，袁！董！事！长！
袁又圆想到这里，眼晴都绿了。
当她转身再次面对井总的苦瓜脸时，激动得尾音都发颤，恨不得扑上去给井总来一个全身按摩，将他苦大仇深的皱纹全部抹平。
即将倒闭的国营企业的员工多不容易啊，这一条条内裤，一件件胸罩都是他们的劳动果实啊，以如此低廉的价格贱卖，他们的心，应该在滴血吧？所以态度不好，不耐烦，理解！真的理解！
于是，当袁又圆和大头点头哈腰地告别井总后，她毫不犹豫地用手机叫了一辆专车而不是快车，专车档次高，车上还有免费的饮料和WIFI，但当大头要跟着跨进车里时，她果断地将他推了出去。
你去坐公交。袁又圆无情地说。
大头一脸懵地看着她。
袁又圆说，谁允许你给公司擅自取名的？
大头尴尬地笑了笑，为了竞标嘛，公司需要一个名字，当时又来不及请示你……
谁允许你给我们的公司取名叫“星光灿烂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你咋不叫星光灿烂猪八戒呢！袁又圆越说越气，然后将大头猛地一推，这事儿以后再找你算帐！明天，你直接到这里等我！
真能弄来钱吗？大头担心地问。
袁又圆看了看驾驶座上开专车的司机，瞪了大头一眼，啪地关上车门。
签合同需要十万。袁又圆只有五万七千八，七千八得留着吃饭，所以，这项伟大的事业，还有五万元的缺口。
明天下午这个时间，如果你们不来，我就另找别人了。告别时，井总这样警告他们。
上哪去弄五万元？袁又圆在脑海里将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很遗撼地发现，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比她还穷。
除了吉静舟。
吉静舟算朋友吗？袁又圆有些心虚。吉静舟肯帮她吗？袁又圆更加心虚。
但是她顾不得了。吉静舟警告过她，不许莫明其妙地缠着他，但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如果错失这个机会，连上帝都会流泪的。
袁又圆就这么怀着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心情，坐车去了帝国大厦。
她不能确定吉静舟一定在家，但她只能去那里找他。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仗着是女人且长得漂亮，不会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