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袁又圆在报纸上看到吉静舟将与夏心悦大婚的消息,毕竟莫氏集团在本市具备相当程度的影响力,所以莫氏集团二公子的婚事,自然值得小报记者大写特写。
提到准新娘夏心悦时,记者用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的字眼,像火一般,灼得眼睛有点疼。
于是袁又圆放下报纸,想要假装并没有看到。
大头走进来,坐在她对面,严肃地看着她。
袁又圆也抬起眼来看他,然后她开口说,你他妈有病吧!
回到大头的出租屋,好象也同时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时空,她瞬间恢复了用脏话骂人的力量。
干嘛又骂人!大头不满地说,大早上的,我惹了你么?
你丫是故意的!袁又圆恶狠狠地说,故意把这份报纸放我面前!
大头不作声了,很显然,袁又圆并没有冤枉他。
然后大头舔舔嘴唇,艰难地说,我是想,你……你就甘心么?
袁又圆不说话。
大头说,你就不去质问他?凭什么……凭什么……
闭嘴!袁又圆说,早饭吃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和他谈谈!大头坚持说,他来救你那次来找我,我看得出来,他对你……
我问你早饭吃什么!袁又圆猛地提高音量,大头吓得一激灵,然后乖乖地说,稀饭,红豆馒头。
我去你的红豆馒头!袁又圆暴躁地说,你蒸的馒头,像屎一样!我要吃油条,你去给我买!
你没发现自己现在变得像泼妇一样么?大头说,我告诉你,再这样我忍不了你了!
好,还钱!袁又圆向他伸出手来。
大头闭嘴,半晌说,钱都投出去了,过不了多久……
我告诉你大头!袁又圆说,我不同意开那个狗屁文化娱乐公司,我想创业,可不想开窖子当老鸨,你最好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主意收起来!
人家朱总说了,就是表演歌舞,以及台面上陪陪酒,没别的……大头还想争辩。
我不允许!袁又圆说,限你十天内,找那个姓朱的把钱退回来!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场地都租了!大头绝望地大叫。
我不管!袁又圆用更大的音量吼回去,然后砰地一声踢开凳子,回了卧室。
大头坐在桌边,无奈地叹气,半晌,他对着紧闭的卧室门大喊,你这24小时狂躁症,也就吉静舟能治!再不去阻止他结婚,你他妈就等死吧!
袁又圆坐在床上,艳阳的天气,竟然觉得身上冷,于是拉过一床被子,盖住双腿。
却从叠好的枕头里漏出来一个用塑料裹好的东西,那是从碧园大铜钟里找到的柳氏族谱,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时时带上身边,即使离开碧园,也没有想过要物归原主。
她心里猝不及防地一疼。
正如大头说的,怎么甘心?在碧园的一幕幕,在帝国大厦的一幕幕,像高考前夕的复习资料,唰唰地强行在她脑子里翻篇,那些眼神,那些俏皮话,那些热辣辣的拥抱和亲吻,怎么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他要结婚了,和另一半,金童玉女一般,而她是什么,她只是个游走在政策空隙边缘,鬼鬼祟祟开所谓娱乐公司的猥琐屌丝。
她打开了塑料纸,拿出那本族谱,麻木地翻开,只听当一声,一枚钱币从书里掉出来,落在床上。
她把那枚钱币捡起来,用手指摩裟那个“柳”字,忽然觉得很无聊。
这是碧园的东西,而她与碧园毫无关系,为什么要保管这个东西?应该把它还给吉静舟,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东西与吉静舟有什么关系,但莫新如此急迫想要得到它,把它交到吉静舟手里,好歹少一个潜在威胁。
就在一周前,她从报纸上知道,吉静舟已成功入主董事会,正式成为吉春花的左膀右臂,与莫新分庭抗礼,她猜此时的莫新,应该连与吉静舟保持表面亲热的兴致都没有了,关于家族利益的战争,一触即发。
她坐在床上思考了三分钟,便决定立刻出门。
打开卧室门,大头等在门口,眼神充满期待,他问,你要去找他谈了吗?
他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关键时候,我也能帮着说两句。
你去找老朱。袁又圆凌厉地命令道,这周之内,必须撤资!
不等大头说完,她又冷酷地补充,没有我的同意,你没权利作任何决定,别忘了,那是我的钱。
说完她就走了,刚走出门,便听到大头在身后大声是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大头就是这样,极致的兴奋以及极致的愤怒,都会高唱这首歌表达情绪。
大头真好,脸皮和心脏都是铁打的,无论她怎样对他,都绝不会翻脸。而她这样的人,也只适合与大头混在一起,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
莫氏星辰集团大楼的大堂,假下巴前台抬起头,看着袁又圆迎着她走来。她嘴角浮起一个讥诮的笑容。
她说,小吉总不在。
我找夏心悦。袁又圆冷冷地说,你告诉她,袁又圆在大堂等她。
袁又圆说完,转身走向大堂沙发区,看都不看假下巴一眼。
假下巴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内线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她抬起头,与远远坐在墙边沙发上的袁又圆眼神对上,不由自主地一凛。
这个她打骨子里就瞧不上的女人,此时此刻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得像刀的气息。
几分钟后,夏心悦下来了,穿着剪裁得体的小套装,脸色红白粉嫩,五官精致通透,一看就是被幸福包围的准新娘。
她迎着袁又圆,款款地走来,脸上带着优雅从容的笑容,好象袁又圆不过是无数个来送祝福的普通访客中的一个,配得到她热情得体的接待。
袁又圆看着她,心生绝望。她不得不承认,教养这个词,在夏心悦身上体现得多么完美,是什么样良好的家境和出身,才让这个姑娘面对昔日的情敌时,有这样的应对和气场。
她和吉静舟,真的很相配。
袁又圆不由自主收了眼里的锋芒,毕竟自始至终,她都并不想针对这个姑娘。
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是有一样东西交给你。
哦。夏心悦说,是什么?不方便交给静舟哥哥是吗?
嗯,你转交也一样。袁又圆说,我想,这东西他大概需要。
袁又圆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夏心悦。
夏心悦犹疑地接过,看了看袁又圆,打开袋子,拿出了那本族谱。
她说,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袁又圆说,所以才要交给你们,至于是什么,好象与我没什么关系。
夏心悦又看了她一眼,然后翻开族谱,正要细看,那枚钱币当地一声掉了出来。
夏心悦捡起钱币,脸上浮现出惊讶,她说,呀,这不是……
怎么了?袁又圆警觉地问。
哦……这钱币,我有一个一模一样,你是哪里找到的?夏心悦抬头问。
袁又圆说,碧园。
碧园……夏心悦惊愕地问,是什么地方?
袁又圆语塞,然后她小心地问,你的那个钱币,是哪里得到的?
从小就有,我父亲给我的。夏心悦说。
袁又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