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是签了字没错,可是,病人自己的意愿呢?”
苏霁月从手术台上下来,站在地上,按着被注射器划出的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冷冷地说:“我是手术的承受着,而且我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我有资格拒绝任何我不想接受的手术。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我相信,这一条都是通用的吧!”
“这……苏小姐,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秦先生还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您若执意不做,恐怕他会发怒。”夏目医生摊开手,很是为难地说。
“如果我就是不接受手术呢?”苏霁月微微挪动脚步,突然一把抓起工具盘里的纱布和手术钳,一手用纱布按住自己流血的伤口,一手反手握着手术钳不让正要靠近她的护士接近。
“苏小姐,您能放下手术钳,我们好好交流一下吗?”夏目先生有点担心苏霁月被注射器划伤的伤口,血水很快湿透了整个纱布。
“这是二楼是吧?”苏霁月斜眼看了看背后的遮掩住整扇墙的窗帘,“那是窗户吗?我知道你们是不想伤害我的,只要你们放我走,我不会闹事。”
说着,就一步步谨慎地防着医生和护士,往窗帘处退。
“哎,苏小姐……”
夏目医生还没说完,苏霁月已经“唰——”地一声,用力地拉开了窗帘。
可是,竟然是一扇完整的墙。
“您说您何必这么冲动呢,手术室是需要绝对清洁的地方,不可能安窗户这种不能完全隔离细菌的东西。那个窗帘只是为了不让高强度的手术灯反射光线,干扰医生的视线。”
夏目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唉,苏小姐,若您执意不愿接受手术,我们医院是会尊重患者的决定的。现在先放下手术钳,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流了很多血了。”
苏霁月舔了舔已经失血发白的干涸嘴唇,还是很防备地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趁给我包扎的机会用麻药把我麻醉了,然后动手术?”
“您现在除了信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秦先生就在手术室外等着,这里是封闭式的,又出不去,”夏目医生解开口罩,微笑着说,“苏小姐,请相信我,让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苏霁月被麻醉针打得酥酥麻麻的,又流了很多血,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手一软,手术钳掉到地上,虚弱地点点头,此刻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夏目医生果然如承诺的那样,只是让苏霁月坐到手术台上,为她包扎了伤口,止了血。
转身摘下手术手套,拿起一瓶药兑了水递给苏霁月。
苏霁月并没有接,只是疑惑地看着夏目医生。
“喝了吧,消麻药的,您现在副模样是出不去的。”夏目医生看出了苏霁月的谨慎,说道。
听到夏目医生的话,苏霁月这才打消疑虑,接过药水,一饮而尽。
苏霁月感觉身体因麻药注射后带来的酥麻感渐渐褪去,这才站起来,向夏目医生鞠了一躬,道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苏小姐,现在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您接受手术吗?”
“对不起,夏目医生,我很感激您尊重我的决定,但是理由我不想说,这是我的隐私。”苏霁月礼貌地婉拒着,她要如何开口告诉别人,给她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丈夫目的是为了保住她的心脏?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夏目医生也不过多纠结,“只是我们现在要出去,秦先生必然会知道您没有做手术。那么,您要不要问过他的意见?”
苏霁月瞳孔收缩,猛烈地摇摇头,如果被秦曜辰知道她没有做手术,怎么可能放过她?
忽然,记忆中那段痛苦喷薄而出,十八岁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却被苏永安告知要把眼角膜移植给她的妹妹,结果苏永安根本没有管她的意愿,直接打晕然后拖上了手术台。
现在,同样处境的苏霁月又身处手术台,秦曜辰会像苏永安那样,直接打晕她,然后做手术吗?
不,她不要!
苏霁月惊恐地看着夏目医生,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腕,眼中闪烁着泪光,哽咽地说:“医生,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要……我绝对不要被秦曜辰发现我没做手术,求求您帮帮我……”
夏目医生皱着眉,哀叹着说:“苏小姐,想必您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院长非常重视秦先生这位客人。如果忤逆了他的意思,恐怕,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是啊,出动了十几号人物在医院大厅欢迎他们,她要瞒过的人,是秦曜辰啊!
苏霁月腿一软,往后趔趄了一下,还是被身后的小护士挡了一下,才没有摔到地上。
夏目医生看着苏霁月无助的模样,摇了摇头,开口道:“苏小姐,要不然这么做……”
……
手术中的指示灯终于熄灭了,手术室内的众人推着手术车出来了。
在外等候的秦曜辰立刻上前,想看看苏霁月的情况,却被夏目医生叫住。
“秦先生,我想和您聊聊苏小姐的情况。”
秦曜辰抿着唇,点了点头,让出道路留给身边的护士推着手术车往电梯里走。
“苏小姐的心脏情况实在有些脆弱,所以时间花得比预计的久了一些。日后的护理什么的,希望秦先生能多照顾一下苏小姐……”夏目医生心不在焉地东扯西扯,希望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这边推着手术车进了电梯的护士们并没有按到病房的楼层,而是按了一楼。
很快,电梯就“咚——”地一声停到了一楼,一名推车的小护士急匆匆地出了电梯,避开人多的地方,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往医院外走去。
小护士绕了几大圈才找到出租车,急忙上去,对司机说:“去机场。”
司机发了车,小护士看着背后那栋日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大楼渐渐消失,才松了一口气,摘下口罩,脱了最外层的护士服。
苏霁月拿出护士服口袋里,临走前夏目医生给她塞的几张日元钞票,眼中的泪光闪了闪。
刚才在手术室内,夏目医生让苏霁月和一名小护士换了衣服,小护士躺倒手术车上,被苏霁月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