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澜沉默。
云危画上前一步,仰起头,盯着段惊澜的双眼:“以你的聪慧应当猜得到,如果猜不到,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猜测——韩夕雾!那个你半夜不怕冷不怕冻跑去幽会的女人!”
段惊澜的面色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压抑着胸臆间的奔涌,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有人想杀我,也是你那个旧知交,而不是我们家鹦歌!你的旧友犯案,凭什么要我的人赴死?!”
韩夕雾想杀她啊!
凭什么是鹦歌认罪伏法!?
而段惊澜……还摆出一副不信她的模样。
云危画越想越委屈,眼眶里不自觉的涌出泪来。
“云危画,”段惊澜哑着嗓子,抬手想帮云危画擦拭眼角的泪光,却被云危画嫌厌地躲开。停在半空的手只能讪讪收了回去:“韩夕雾不是什么旧知交。”
“你,信我?”云危画问得有些别扭。
“恩。”段惊澜轻轻应了一声,又道,“但是鹦歌,我救不了——她的供词毫无漏洞。况且,吏部尚书是云长依的外公,宁尚书不会让云长依死的,他巴不得找到一个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就是鹦歌?”
“对。”
“难道,鹦歌被吏部收买了?是他们让鹦歌去认罪的?”
段惊澜沉默了片刻:“并不清楚。”
“你……”云危画欲言又止。
“怎么?”
面对段惊澜询问的目光,云危画却躲开了:“没事,打扰殿下了。这件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说完,云危画飞快出了屋子。却在合上门的那一刻,蹲到了地上——段惊澜刚才,在说谎。
在她提出鹦歌被吏部收买的时候,段惊澜的回答犹豫了。
他在隐瞒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这个人……
云危画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这个人,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了……
从身中异毒,到调查丞相府……
他想让她知道的,她就知道。
他不想被她知道的,云危画就不知道。
这样,太被动了。
就算段惊澜对她真的很好,也……太被动了。
“云危画。”屋子里,段惊澜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木门跟前,站立着,望着云危画蹲下去的背影出神。
男子的呼唤声让云危画打了个冷噤。
她赶忙起身,飞也似地逃离了。
跑下楼的时候,云危画的鞋子踩着楼梯噔噔噔地响。段惊澜独自一人立在屋子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念了句:“对不起。”
-
第二天,云危画就赶紧联系了魏大人,又一次踏入大理寺的牢门。
在小小的牢房里,一个身穿绿衣的清瘦女孩儿背对着她。鹦歌身上脏兮兮的,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云危画在云家被欺侮的时候,云危画心疼极了。
屏退众人后,云危画走进牢房,轻声道:“鹦歌,我来看你了。”
鹦歌的身子动了动,却不肯理她。
云危画蹲下了身子,柔声:“鹦歌,你转过头看看我啊。如果你有什么不得已的事,你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鹦歌这才转过了头。
乱蓬蓬的头发下,少女的脸也脏兮兮的。
鹦歌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云危画以为她被关了一天一。夜,早就吓怕了。可在这个人的眼里,云危画却看到了极为诡异的冷静与坦然。
“你救不了我。”鹦歌笑着,忽地下颌发力,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囊袋。
“鹦歌?”云危画被鹦歌异常的表现吓住,下一秒,绿衣少女的脸就开始扭曲起来!
鹦歌紧紧攥着云危画的衣袖,指甲都快要扎进云危画的肉里!她忽地浑身抽搐,嘴角也扭曲成怪物一般的弧度!很快,不到半秒的时间,她的嘴角鼻孔便渗出血来!
“啊!”
云危画挣开鹦歌的胳膊,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鹦歌那张脸,变成了什么样子啊!一瞬间苍白,一瞬间七窍流血,仿佛变成了恶鬼!
眼前的场景给云危画的冲击太大,可怖的面容一直在云危画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她倚着牢门,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守在外头的魏大人听见了动静,赶紧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白王妃您怎么了?”
魏大人刚说完,便注意到牢里的鹦歌,见到这副惨状,也差点吓得落荒而逃。有个胆大的侍卫上前,摸了摸鹦歌的脉搏,检查了一下,道:“死了。服毒自杀,在嘴里藏着毒囊。”
“哎哟你说,反正是个死罪,非得着急死在这儿干嘛呀。”魏庭禁不住埋怨,“牢房都给弄脏咯!”
云危画听不得这话,皱着眉给了魏大人一记眼刀。
魏大人觉出云危画不快,便赶紧闭了嘴。
而云危画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一边深呼吸强装镇定,一边道:“魏大人,咱们大理寺收押犯人,都不检查一下的吗?藏毒这种事,居然也会疏漏!?”
“是是,王妃息怒,是卑职疏忽了。”魏大人赶紧道歉,“你们几个,快把人抬下去!”
“魏大人,这案子……”
“案犯虽引咎自杀,但案子已经结了,请王妃放心。”魏大人陪着笑。
“就这么结了!?”这根本不是云危画想听到的答案。
“王妃,下官明白王妃的心情,但是陛下那里等不及,吏部和御史台催得也紧。”魏大人道,“案犯鹦歌已经签字画押,昨天审案的时候,三司都在,甚至大皇子也过来旁听了——这结果已经定了。”
大皇子段墨?
云危画皱眉。
魏大人这番话不仅是为了陈述事实,是为了让云危画知道,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认可的结果——已经板上钉钉了。
何况如今,鹦歌死了。
可是不对,有不对劲的地方。有一种异样感围绕在云危画的心头。
云危画恍恍惚惚地出了大理寺,回到白王府。
舒心和冬夏早早出来迎了。一见到云危画回来,舒心急忙问:“小姐,怎么样了,鹦歌说什么了?”
“鹦歌……”云危画皱着眉,觉得有些头疼,不断回想着牢里发生的事情,“鹦歌,死了。”
“不、不是鹦歌!”忽然,她捕捉到了那异样感的源头,“段惊澜在哪儿,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