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澜稳了稳心神:“你……来这里多久了?”
云危画偏过头,看了眼被段惊澜震碎的那张案桌:“从它碎的时候……被吵醒了。”
那么大的声音,那么大的火气,云危画想不被吵醒都难。
“殿下如此恨云家的人吗?”云危画这样问,是因为听到了段惊澜意图派人杀了云百宁的事情。
纵然父女情薄,可终究云危画也姓“云”。
云危画其实有些担心,担心段惊澜是否会因为云家的缘故,对她心生芥蒂。
段惊澜无话可说,索性就沉默。
“殿下刚才,想与我说什么?”云危画从楼梯上走下,停在了段惊澜的跟前。
人就在眼前的时候,段惊澜反而不确定该不该将云老夫人的死讯如实告知了。
我们的白王殿下自小没有怕过什么,可如今万分谨慎、思量措辞的模样,简直不像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怎么了,殿下?”
“刚才宫里来人,”段惊澜的面上毫无波澜,谁都看不出他内心有多少惊涛骇浪,“说……要你去领云老夫人的尸首。”
段惊澜没去看云危画的眼睛,好让自己能够完美错过她眼里的惊诧与震怒。
他的选择没有错。如果他真的与她对视、并发现云危画的神情里又有了曾经那种疏离的神色的话,这个白王殿下该有多伤心啊……
段惊澜别开眼去,他以为云危画可能会出声埋怨,可能会将他捶到一边。可这些都没有。
段惊澜只听见潋滟阁的门被重重甩开,又重重关上。
女子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空荡荡的潋滟阁里,墨袍男子孑然而立。她微微仰着头,双眸紧闭。
云危画这个人啊,也许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她的内心敏感、又脆弱。她的信任万分珍贵,却也很难得到,难到有半点风吹草动,就可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段惊澜真的很怕。
怕云危画从这道门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曾经那副冷淡的模样。
他觉得心脏一阵绞痛,难受得紧。
-
南宫卿安从皇宫出来后,又回到了香袖微弦,她无处可去,便想着也许能留在此地。
何况这萧南叶仿佛有很大的本事,如果能想法子留在这里,就算不能报了康王妃和项家的仇,她的未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是,萧南叶却断然拒绝了南宫卿安的要求。
萧南叶只是给了她一袋子银两,让南宫卿安离开了。银两很多,却不够用一辈子。
南宫卿安掂量着那一袋子金银,在香袖微弦附近转悠着:她当初,是当着无数人的面将帛书拿出来的,和云家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康王府、白王府,她现在都进不去了,又能去哪儿呢?
忽的,南宫卿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火红色的影子。
那火烧的热烈,如同冬日里翩翩起舞的火蝶。
男子踏入香袖微弦的步伐有些雀跃,周围的公子哥儿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他抬头,刚好看见了倚在三楼窗边的南叶,便兴奋地招了招手,两个人很是熟悉的模样。
南宫卿安总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
等男子走进了香袖微弦,她拦住边儿上的一位公子:“公子,你可知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吗?”
“你说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公子哥儿吗?”
“嗯,你认得他吗?”南宫卿安点了点头。
青衣公子摆出一副很震惊的模样:“你连他都不认得么?那是白王府的两大护卫之一,谢祁谢公子啊!”
谢祁……
白王府的?
“那位公子,好像和南叶姑娘很熟?”南宫卿安试探着问。
“他们俩啊,老早的朋友了,别看谢公子平日里放浪形骸了些,可一遇到南叶姑娘,立马就听话了!”青衣公子说到一半,忽然神秘地看了看南宫卿安,“姑娘莫不是对那谢公子有意思?”
南宫卿安只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明确否认:“我明白了,谢谢公子。”
青衣公子走后,南宫卿安又回头看了看香袖微弦的招牌。
一个是白王府护卫、一个是神秘莫测的香袖微弦的主人……萧南叶那通天的本事,是否也跟白王府有关系呢?
——能够和西凉国公主沟通好的地方,除了白王府、还有谁?
南宫卿安想不出第二人选了。
或许,萧南叶这种种的动作,正是受了白王殿下的安排。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南宫卿安觉得自己瞬间通透了!
白王殿下,一边暗地里派人毁了丞相府,一边又在明面上向明德皇帝求情,要明德皇帝饶过云家女眷。
饶也是他,不饶也是他。
真是好一出戏!
堂堂的白王殿下,居然也有如此狡诈的心思:他这样做,不就是又想毁人生路、又想在白王妃面前有个好印象么?
南宫卿安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白王府!只要白王殿下对云危画存着情感,她自信可以凭着这一点,威胁住段惊澜。
花扇摇正坐落在香袖微弦对面。花扇摇的阁楼上,阮娘披着个大氅,看着南宫卿安走远。
坐在她对面的沈殊也远远望着那女子的身影:“阮娘想把那姑娘收进来?”
“有何不可呢?”阮娘点了点头,“说不定……日后还有用。”
“她的价值也只在南宫家一案上,已经被白王殿下用完了。”沈殊不置可否,“前阵子项家传来的风声,说这个人……”
“我听说过,”阮娘打断了沈殊的话,“她清白不清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联系起厉王殿下和项家。”
沈殊愣了愣,不在应声,只静静地饮茶。
“最近香袖微弦的风头太盛了,凭着花扇摇的能力,已经入不敷出……”阮娘叹了口气。
这萧南叶的头脑实在厉害,不过半年的时间,原本平分秋色的花扇摇、最近却总是处处受香袖微弦的压制。
就连盈利都少了很多……
一个海晏楼、一个花扇摇,是旌雨楼最主要的两个收入来源,楼里上上下下的支出可全都靠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