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云危画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的,可如今直接被谢祁拆穿,难免还是有些心虚。
云危画打着哈哈:“怎么会。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说的也是。”谢祁嘴角绽开了笑,“不过我想,像逃婚这种事,白王殿下应该很是厌恶吧……要是被殿下抓回来,多半会被扔进水牢里关上七八年,再被烙铁灼身、老鼠啃咬也不一定……”
谢祁这话,摆明了是在警告云危画。
云危画心里想象着那场景,手中的半盏茶都已经喝不下去。这种事,白王不是做不出来的!
云危画咬着唇,心中恨恨。看来逃婚的主意也是不成了。
这时候,雅间窗子忽然被人撞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重重落下。她的衣衫破碎,身上还多了好几处伤口,细嫩的脸颊上,更染着刚刚溅上的血迹!
“南叶?!”云危画大惊!
谢祁早她一步冲上前,扶住南叶。脸上也满是不可置信:“南叶,你怎么了?”
别看南叶是个小孩儿模样,可她的武功却丝毫不比谢祁低到哪里去,如今怎么会一身狼狈的冲进来?!
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南叶伤成这个样子?
云危画虽然不清楚南叶的武功底细,但也知道能在白王手下,在香袖微弦占据一席之地的她,不会是个简单角色。可云危画只是那么简单扫了一眼,就看到南叶身上,少说有数十道伤痕!
在两人的搀扶下,南叶勉强能够站立。她紧蹙着眉,刚向前走了一步便生生摔到了地上!
谢祁索性把南叶打横抱起,安置在里间的榻上:“到底怎么回事?顾颉呢!”
“放心……我没事。”南叶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云危画仔细查看了下,果真南叶所受的伤大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肌肤割裂之痛最是难忍,南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十个,早已经痛得说句话都艰难。
云危画有时候会怀疑,南叶究竟是不是一个五岁的孩童。
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么重的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顾颉一起去的吗?顾颉呢!”谢祁明显着了急,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了声,定定看着南叶,唇瓣颤抖着,“是不是他?”
他?
云危画正在清理南叶的伤口,也蓦地停了动作。
床榻上,南叶费力地牵了牵唇角,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仿佛思绪都已经飞远。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白王。”
南叶在轻声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并无埋怨,甚至有着痴痴地一脸。她念得,仿佛不是那个重伤她的罪魁祸首,而是自己倾慕已久的年少公子。
谢祁颤抖着唇瓣,目光闪烁游离。
云危画同样听得一阵心惊。
是段惊澜将南叶重伤至此……难道说、难道说白王真的疯了?!到了六亲不认见人就杀的地步了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谢祁失神落魄,一次又一次地摇着头,“殿下不可能会发疯的……这不可能!”
谢祁向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洒脱模样,云危画没有想到,在得知白王真的已然成为一个疯子以后,谢祁的反应会这么大。
看来,白王确实收了不少忠肝义胆的属下。
云危画无暇去想与白王联姻了的自己以后会如何,更不愿意去想,去洗了汗巾为南叶擦拭被血染红的胳膊。
这时,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顾颉一进门,谢祁就冲了上去,将他狠狠推倒在地:“你去哪儿了!你不是一直跟着南叶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祁的指尖指向床榻上、满身是伤的南叶。
顾颉遥遥看了一眼,合上双眼并不作声。半晌,他才说道:“我拦过。”
顾颉从来都是淡然的,哪怕是这种时候,云危画都难以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半毫情绪的波动。
“你!”
谢祁挥拳想打,却被南叶厉声喝住:“住手,不关他的事!”
谢祁握紧的拳头就那么停在半空,一双怒火中烧的双目,对上两只波澜不惊的眸子。好一会儿,谢祁才泄气一般地将手松开,转身离去。
顾颉也并不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往床榻边走去。终究顾颉才是货真价实地大夫,见他来了,云危画自觉地给顾颉让了位置。
顾颉给南叶把着脉,面色略见凝重。谢祁则一人站在窗边,双臂支撑着窗框,翘首远望。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
天尽处,一行长雁冲入云霄,伴随着尖锐的长啸。
“我有迷魂招不得……”谢祁忽然轻声念道,他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来,“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呵,白王……段惊澜,传闻中的惊才艳艳,竟这么轻易就夭折了吗?
谢祁的眉头紧紧皱起,微合上双眼。初夏的暖风扬起他的长发,仿佛温柔的少女想要将他的愁容扫净。
这是云危画第一次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类似悲伤的情绪。
“顾颉,白王他……没办法了吗?”云危画主动问起。
顾颉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云危画心如死灰。
“陛下给你和白王殿下赐了婚?”顾颉问道。
此一问,屋子里的三人都瞬间全神贯注。
“是。”
“你接旨了?”
“是。”
“为何要接。”顾颉紧紧追问。
为何要接?
她不接又能怎样呢?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再苟延残喘一时。
又或者说在云危画的心里,始终不愿相信惊才艳艳的白王,会在旦夕之间发了疯。所以才肯压下赌注,赌自己不可能像前世的那个新娘子般被他杀死。
云危画反问道:“殿下到底为何会发疯?”
“陈年旧病。”顾颉的回答简单,片刻,才又加上句,“数月之前,殿下在调查一个案子的时候中了毒,始终不曾大好。连我的师父都没有办法。”
连舒晏城都没办法?
要知道,云危画这一身毒血,可还是舒晏城给的呢!这世上还有这百毒之血解不了的毒?
“舒晏城的年纪应当与我父亲相仿,可却比父亲苍老得多。”云危画忽然道,“顾颉,你说实话,你的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提起这个,在场人的呼吸均是一滞。
连一直在闭目休息的谢祁也睁了眼,虽然目光还是定定的望着远处。顾颉深深看了云危画一眼,没有应声。
云危画直言:“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为白王提供百毒之血,精血不足,活活老死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