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双好不容易把自己清洗完毕,换了酒店里提供的浴袍悄悄的走出去,踩着地上软软的地毯,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里,沐耀辰坐在沙发上,水珠顺着裤管滴落在地板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唇线严肃的紧绷着,目光静止在空气中的某处,像是在思考什么。
哪怕他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即便唐傲双的脚步声很轻微,依旧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折腾了那么久,时间早就应该很晚了。
羽睫在昏暗里投下一点点阴影,他什么也没说,越过她径直走入浴室,不久里面就响起了流水声。
有时她真的不太懂沐耀辰究竟在想些什么。
夜凉如水。
翻身。哎……睡不着啊。
唐傲双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她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认床的毛病。
瞧了一眼窗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窗户上映出窗外树木几许虚幻的影像,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有些怪异。
稀碎的小雨从窗户上淋下来,影像如同浸泡在了水中轻轻摇晃着。
沐耀辰在旁边清浅的呼吸,连动都不会动几下。他睡觉的习惯极好,直立平躺,对于人体而言最健康的姿势。几乎不会右侧卧,更不用说对心脏压迫的左侧卧。
就算睡着了,这个男人的眉心也是轻轻皱起,薄唇紧抿着的。
只有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夜晚,唐傲双才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或许是一件,也许是两件,很多的很重要的事。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近来,沐耀辰重新回来之后,每当与他相处时,总会有几个画面匆匆闪过,快的她抓不住。
可每当试图回想着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么事时,又会莫名感到胸口一阵心悸,仿佛有巨大的岩石碾压研磨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泳池里,黑暗的水中,被水流团团包裹无处可逃,窒息感与心慌的双重刺激里,她却感到异常熟悉,熟悉的让人想哭。
她以为那眼泪,是没有人能看到的,沐耀辰,为什么你能看到?
覆上心口。
——这个地方,有时候可以告诉别人很多事情。
他是这么说的吧。
啊啊,她到底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他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
“睡不着吗?”
换了个姿势刚要睡觉,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啊不,马上就要睡了,我吵醒你了吗?”
转身过去,原本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看向这一边,墨黑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迷人,宁静而深远,一片清明,一点刚睡醒的惺忪都没有。
“在想什么?”他忽然开口问道。
没想过他会开口跟她聊天,是也睡不着吗?唐傲双不由猜想着。
“稍微……想了些,以前的事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对上他波澜不惊的深眸,从来都有一种会被他吸进去的感觉,那双眼睛总是会透过自己看到最深的地方,让她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在想陶哲?”这个人似乎只有在讨论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才会用上这么轻蔑的语气,里面满满的都是傲慢,唐傲双总觉得沐耀辰有时候就是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孩子。
没理会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一次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当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大力时,唐傲双就知道这个晚上不会平静。
果然,下一秒沐耀辰一个翻身来到上面,从上面看着被压制住的她。
抬起头来,他一只手放在唐傲双脑袋旁边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脸颊,爱不释手般不断摩挲。
“之前,你在泳池边,趁我不在的时候,说了我什么坏话?”
尾音极为轻挑,带着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资本,用声控的人的话来说就是,耳朵要怀孕了。
“色情狂,嗯?”
身体一阵战栗,他的手所过之处,细小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不……”
“想知道什么是真的色情狂吗?”他不厌其烦的问着,似乎爱极了这幅模样,连声线都低沉起来。
“不……”
“你知道的,你会喜欢。”
起起伏伏的激*情充斥着彼此。唐傲双好像走进一个有着迷雾的森林,脑子里氤氲满了挥之不去的雾气,在迷雾的外面筑起一道无法穿透的森林屏障,坚实的阻隔着妄图窥伺其中的念头,偶有纰漏的阳光零零散散映射进来,让她不至于忘记它的温度。
浮浮沉沉,沐耀辰精力总是那么充沛,总是会让她求饶才肯罢休。
但她同时常常反感以前自己为了反抗他,硬咬牙不松口,所以才会在他最迷醉的时候听到那让她绝望的名字,如果当时听话一点,是不是就不知道,哪怕是晚一点也好。
“妍妍……”
今晚唐傲双破天荒地没有厌恶,而是在他覆盖上来的时候轻轻攀上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他。
我在这里,耀辰。她在心里轻轻的回答。
尼采说过,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哪怕是作为唐诗妍的替身,也无所谓了。只要你还在这里,还在我身边,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唐傲双静静的看着身上的人,墨瞳从那清浅的缝隙中透出来的神采,如同漆黑冰凉却熠熠生辉的黑曜石,悠远而沉静,看的时间久了却又仿佛能摄人心魂,惊觉时早已深陷泥沼,挣脱不得,再难以脱身。
就是他的这双眼睛,总让她感到无法言语的熟稔,总是像迷雾森林里从最后一个窟窿中透进来的一束光线,意识到那层层遮盖下被掩埋的真相。
结束时,已没有任何力气,在即将睡去时,她好像听到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晚安。”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点点敲击在窗户上,不断流淌而下在地面汇聚,最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