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继咕也不管冷一南的脸色好不好看,停顿了一下接着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说你三五岁这么说是你不懂事,可以理解,我们都理解。但是,我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都二十岁了,几乎不能说每天吧,每隔几天你都会这么说自己一次,二十年就没停止过,是,你这里,”封继咕指着冷一南心脏的位置,“你这里痛,这里苦,你觉得的痛苦你可以说,可以和我们倾诉,可为什么你要说起来没完呢?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你知道我们听你这么贬低自己心里多不是滋味吗?你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深深的刺了进去,把我们的心扎的流血,还没完全康复,你又再刺一次,反反复复的折磨我们,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好了,我就说这些吧,但愿你能听的进去。事实上,这样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说,呵!你哪次记住了呢?哪怕你能听的进去一个字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冷一南几次都想中途打断,但他忍住了,他的脾气不知道怎么忍着听进去的,不是因为封继咕说的话让他生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懂事,他是听封继咕说这番话心里发闷,就像待在一个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又全是冒着蒸汽的蒸笼的房间里,闷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什么都知道,封继咕说的那些他都知道,他也不是没有心,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伤人?他也不想说的,也克制自己不要说,不要让爱他的人听到,但是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不停地吐出那些字来,自卑的,自我贬低的字来。在众人面前他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脸,骄傲的性情,仿佛天下都是他自己的。但别人不知道的是表面坚强傲慢的他,内心其实比谁都脆弱。他很自卑,很瞧不起自己,他对自己不满,甚至和别人一样认为自己是个怪物,而不是个正常的人。
封继咕说完话眼睛红了,而冷一南听完他的话也是强忍耐着眼眸中的液体,两个大男人在书房里对视,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冷斋里的气氛也突然变得很紧张。
“封哥,”冷一南在封继咕说完半晌才开口,他不敢说话,说了眼泪就有可能掉下来,他以为过了一会就不会再流泪,但是当封哥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右眼中的液体还是“啪嗒”一下掉在了他面前打开的书上,书上的几个字也因为被眼泪浸湿而变得模糊不清。“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那些话,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次说我也后悔,但是不说的话憋在心里又特别难受,那种滋味儿你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封继咕一向浑厚的嗓音今天竟有几分沙哑,情绪激动的问:“冷一南,”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称呼冷一南,除非……气急了,“你能告诉我你这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解释你的口不择言是迫不得已?如果你是道歉大可不必,你是我弟弟,我没怪过你。但如果你是解释,就更没有必要,你想说什么,你是岭主,谁也管不着,没有人敢管你。老夫人和老岭主都管不了你,我和你纭姐就更管不了你。”
冷斋里气氛压抑,封继咕激动的说完这段话眼睛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他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冷一南,他最疼爱的,也是他唯一的弟弟。
冷一南说:“封哥……”
“今天封哥不好,封哥说话太直白了,其实一南你什么都好,但就是有些任性,说来你比我小十岁,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任性是一个孩子的天性,而我刚才的那番话好像要磨灭你的天性,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不是……”
“就此打住吧!你不是找我有正事吗?说吧。”封继咕想明白了,他说什么冷一南还是能听进去的,他也不傻,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想明白而已。既然他不想明白,自己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反倒给他增加负担和压力。不如,放松他的心,将来某一天他会长大的。
冷一南也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深吸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儿。他把书合上说:“你不是说山匪的事有端倪吗?今天我问了程成(年轻大臣),也问了那个少妇,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封继咕说:“你刚才在纭舍不是都说了吗?”
“那是为了让纭姐觉得事情很严重,故意把事实夸大了。我不那么说,纭姐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放你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其实不是太要紧对吗?”
冷一南说:“今天把那位少妇找来,我问了她在山匪那里的经历才知道一个天大的事实,而我们都绝对想不到,差点就闹出大笑话来。”
封继咕问他:“一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什么天大的事实,你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山匪是个妖魅的女子。”
“什么?”封继咕惊讶的站了起来,“是女子?不是男扮女装吗?我是说会不会是个长的很像女人的男人,那少妇肉眼凡胎看不出来。”
“我也不信,不过少妇说的不像假话,她是女的,难道还看不出来山匪是不是男扮女装吗?一个山匪,又会术法,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吧。而且她不只抓女人,也抓年轻男子,还专门挑长得好看的,你知道她抓他们干什么吗?”
封继咕摇头表示不知道。
“欣赏他们的美貌,让他们陪她说话,陪她吃饭,给她讲一些有趣的事,她让他们吃的好睡得好,甚至不和他们发脾气,但是他们还是很怕她,知道为什么吗?”
封继咕骂道:“臭小子!你直接说就好了,老是问我作甚?”
“听少妇说她的脸上有好多错综复杂的紫色条纹,嘴唇都是紫色的,还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就像一个女魔头,女魔鬼,你说这样的女山匪即便对他们好,他们看着心里也是会恐慌的吧。”
“一个长的很妖魅让人看着就害怕其实不会害人的而且会术法的女山匪?天哪!一年多了,没听说过山匪出没,也没听过有谁失踪,咱们都以为冷楠山永远都不会再出现这种人了,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是个女流之辈,一南,我觉的这次你遇到对头了!”封继咕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冷一南满不在乎的说:“对头?哼!我的对头只有一个,她怎么会是我的对头?她根本不配!”
封继咕饶有深意的说:“她不是你的对头,是你的欢喜冤家,你是想这么说吧?”
冷一南皱眉:“我和你说公事你怎么说到她身上去了?”
封继咕逗他:“我说谁了?你说说我提到谁了?”
“你不就是在说凌莎莎吗?不然还有谁是我的欢喜冤家?”
“哦?”封继咕有深意的笑,“我说的是凌姑娘啊,和你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凌姑娘啊!”
“封继咕你是故意的吧?”冷一南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许笑,严肃点不许笑!”
封继咕说:“是你先提起来的,又不是我提的,你和我生什么气啊!要是让你纭姐知道你生了我的气,她又要骂我了。封哥求求你,不要再让你纭姐动气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哄你纭姐有多不容易,要不是你去了,她看在你的面子上,估计此刻,不是估计,我是肯定在纭舍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