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醒的很早,昨夜无眠。
以冷一南的性格能来找我,能来道歉,能放下岭主身段给我爹娘一介平民下跪,能一声不吭挨了我爹一记木棍,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我到现在还在想昨天究竟是我撞鬼了,还是他被鬼撞了,又或者我们两个都进去了一个梦境,那些人包括我和他都是虚幻的,甚至根本不存在。
既然是梦,那么就会醒来,然它的长与短,它的好与噩,即使是天神也无法控制,更何况是我们两个普通的人。更何况那些都是真实的,否则我昨夜怎么会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和他一如既往却缺少戾气的雕塑脸。
想起他的脸,自然就想到了他从未上扬的嘴角,由此想起了当初我去岭主府的原因,那一万两黄金的报酬是为了什么。
我心里喜欢他,他也同我说出了他对我的心意,一次次的到来换来我一次次的拒绝,他都不曾放弃,足以证明他对我付出了真心,那些是真诚的话语而并非恶意的谎言。
我的吐血怪疾需要成亲才会解除,他遇到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女孩子就会露出笑容,如果他明天能来,我也同意和他回去,那么我们的故事就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一切也该结束了吧?至少我是这样抱着美好的幻想,拿他是这么想的,又真的会来吗?
我是谁?不过一介村名,长得不好看,身材不好不说,还身染怪疾。富大婶说的话不无道理,谁娶了我香火都成问题,这样就算我真的能被他喜欢,老岭主和老夫人又能接受我这个被打大家视为有肉无脑还得着怪病的怪物吗?
鬼知道他是真喜欢我还是假喜欢我,鬼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呢?他炉火纯青的演技呵!还有演的堪称精彩绝伦的配角,我不是没被骗过,而他会不会再骗一次恰恰是我无法预料的。
冷一南乘着朝露在前往岭主府的路上飞行,纯白色的袍子在雾气之中显出了别样的朦胧,犹如他不太清晰的内心。他的内心,曾是铁石心肠,却喜欢上了她。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不顺眼,知道她是为了金子才来岭主府时,他就觉得她和别的女子并无区别,都是贪图他的钱财。什么真爱,什么真情,统统都是假的!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一个不会笑的男人?哪个女孩子会希望每天面对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雕塑脸?未来的夫君可以霸道,可以冷酷,可以坏到骨子里,可以天天对自己发脾气,这些也能忍受。可他,他的这一缺陷,谁会忍受,她真的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她从未与自己说过,从未听见她亲口告诉自己,“一南,我喜欢你。”那两次听见的也许真的是梦吧,那两次他都不是太清醒的状态,糊里糊涂的,如何辨别现实与幻想?
昨日她说让自己今天再把休书给她,就别想再见到她,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没准她确实是不喜欢自己的,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瞧不起自己!他不是没喜欢过谁,也不是没被伤过,会不会再被伤一次,恰恰是他无法预料的。
在天空飞行的冷一南思绪翻涌,飞了一段慢慢的落在地面。平日健步如飞的他,此刻却走的比蜗牛还慢,背上像扛着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实则那块大石头是压在他胸膛左侧的位置,致使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岭主府。
老岭主睡着睡着突然惊醒,浑身都是冷汗,眼珠转了几圈,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旁边的老夫人也醒了,“怎么了?”
老岭主下了床一边到处翻找,一边问:“‘集光’,‘集光’!我梦见‘集光’不见了?放在哪儿来着,我竟忘了,夫人,你记得吗?”
寝殿被翻了个底朝天,老岭主也没发现‘集光’的影子,那可是冷楠山百姓们的一样啊!若是丢了,那么,后果,后果?哪来什么后果?只有最坏的结果。
老夫人看着到处翻找的老岭主说:“你啊真是年纪大了吗?集光法宝自你拿回来那天起就放在你随身的玉石里,从来没离开过你一寸,怎么不记得了?”
老岭主说:“我当然记得,可是玉石也不见了!”
老夫人把老岭主的枕头拿起来,笑了:“这不是在这儿吗?”
老岭主过来拿着玉石,念了句口诀,玉石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集光’。
“集光”是块菱形的墨绿色宝石,四周雕刻着复杂的金色花纹,花纹共有十个小孔,这十个小孔需要低入老岭主的十指之血才能释放其能量,才能让冷楠山的农作物和之物维持作物生长。
人有生老病死,法宝也不例外,总有能量耗尽的时候,算起来,只剩半年的时间了。半年,一百八十二天,貌似很长,其实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二十年不也过得像二十天一样吗?
儿子由一个婴儿长成了一个二十的翩翩君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天生不会笑导致的啊!他的压力绝对不比任何人小,他的痛苦作为爹娘的他们又怎么会不了解?
法宝能量消失,冷一南又不能把凌莎莎找回来,那冷楠山的老百姓就真的要面临大浩劫了!饥饿,洪水,沙尘暴,天翻地覆,只能等待灭亡!
老岭主拿出法宝,抚摸上面的十个小孔,过了一会儿放了回去,又念了句口诀,同样菱形的玉石合上,老夫人拍拍老岭主的后背,“别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岭主说:“夫人,你说一南他能把凌姑娘接回来吗?咱们得儿子咱们知道,他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不说话,说话就难听的要命,就他这样的性格,凌姑娘会喜欢吗?我看咱们家一南多半是一厢情愿。不然也不会去了几次都没接回来,我看他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兴许人家数落他几句他就生气走人了。”
老夫人说:“一南他这性格还不是不会笑折磨的,其实他若是投生到别人家里应该是个快乐的孩子的,可他偏偏选择做咱们的儿子。我想,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听占卜大仙的话,放弃这个孩子,如果不是我的固执生下了他,他也不会在痛苦中煎熬了二十年,冷楠山也不会面临这么大的灾难!可是,”老夫人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睛里了,“你知道,那时我已经快四十多岁了,多次怀孕,不是小产,就是夭折,一南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依靠,我不能没有他,是意外我没办法,那是天意。但我万万不能亲手杀了他,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