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电话里传达的内容,全部是关于取消婚约的消息。
美琳坐在那里,不禁替他担心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这对他,不会有负面影响吧?
见他拨了很多个号码,通知一圈后,又拨通了一个号码,非常阴沉地说道:“婉玉,明天的婚宴,我已经通知取消,你那边赴宴的客人,记得通知到位!”
夏天说完,就不悦地挂断了电话,铃声多次响起,他都摁掉不接,最后干脆直接挂断了手机。
已经公之于众的事情,突然取消,美琳知道,这对夏天来说,肯定要面临来自多方面的压力,她内心很矛盾,觉得自己今天或许就不该来。
“取消婚约?您是不是冲动了?其实,我也有想过,婉玉和您是最般配的。尤其是,您那么大的摊子,肯定会有资金缺口,刚好她爸爸又是行长,你们联姻,对您事业的发展会更好一些……”
“够了”。
美琳还没说完,就被夏天铁青着脸打断了。但,不管他怎么想,她对这份感情不主动,也确实有顾虑这方面的原因。连她,都觉得他和婉玉的结合,是最般配的。不像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看夏天不开心,她不敢再多说一句,安静的坐在那儿,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说的是利益,不是感情。美琳,我就不理解了,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他往别人怀抱里推,你既然期盼我和婉玉在一起,那你今晚来干什么?”
夏天直勾勾的目光,落在婉玉脸上,颇有几份凌历。
一下被这句话问住的美琳,尴尬的坐在那里,瞠目结舌。不禁也开始反问自己,她今晚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刻,她发现了她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性格里的自相矛盾。明明渴望和夏天走到一起,行动和语言上,却总心表不一。
你说的是利益,不是感情。夏天的这句话,更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着美琳的脸,她因动情而说出的话,在夏天这儿,就变成了赤裸裸的世俗。
为了不出丑,她不再说话。
长长的沉默之后,夏天站起身,给泡了杯茶,递给美琳,并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只手轻轻去揽她的肩膀,声音也柔和下来:“不管你今晚来不来,我都会取消定婚!”
这句话,把美琳弄糊涂了,她往一边坐了坐,躲开夏天的手,望着他,一脸茫然。通知都通知了,为啥还要取消?
“好了,不说这个了。哪有你这么傻的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别人着想?”
正在美琳好奇心爆棚的时候,夏天忽然转移了话题,但他这一问,让美琳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她最落魄的时光里,遇见了最光鲜的他,处处为他着想的背后,不过是深深地自卑心而已,只是,这个原因,她说不出口。
夏天又往她跟前挪了挪,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他的手温,像电流,经由手,击穿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她马上又迅速躲开了,从知道他和婉玉订婚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选择,并非唯一。
误会她和别的异性有关系,这种不爽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马上和别的女孩订婚,并不符合他的性格,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赌气做出这种决定?
除非,他对婉玉也心存喜欢。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再接受他的亲密,今晚来,是来告别的。她,并不想和别人一起挤进他的心,如果不是夏天一直给她希望,她早就黯然退出了。
看夏天没有反应,美琳偷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手僵在那里,眉头因思考皱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丫头,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订婚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刚说到这儿,一阵捶门声,打断了夏天的话,正听到关键点的美琳,忙站起身,忐忑不安地和夏天对望了一眼,心里一紧张,这么晚会是谁?
安静的夜色里,除了急切的敲门声之外,还能听到窗外有隐隐约约的吵闹。
夏天起身,拍了下美琳的肩膀,走过去把门轻轻拉开,一个身影从外面闪进来。
“夏董,婉玉带了一拨人正往这走,从他们的对话中,好像是为您取消定婚要说法的,我们该怎么办?”
王伟走进来,赶快关上门,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外响起噪杂的脚步声。
美琳心里有点紧张,这大晚上的,让别人看到她和夏天在一起,那真是太难堪了。
而最重要的是夏天,那边刚取消婚约,这边就被人揪住和她纠缠在一起,若是传出去,他在公众面前,不成陈世美了吗?
她担心的眼神,和夏天对望了一眼,刚想征求他的意见,外面忽然想起一阵捶门声,她的心,不由收紧。
美琳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哪儿能暂时躲起来,寻找了半天,发现厨房可能最安全,这个点,不可能有人进去。
“天哥,开门。”听到婉玉的声音,美琳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厨房,和夏天用眼神交流着,她要不要躲在那里?
同时,她心里也在纳闷:婉玉怎么知道夏天的这幢别墅?莫非,夏天也带她来过?想到这,美琳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
夏天走到跟前,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婉玉领着二十几号人涌入室内。
夏天把门关上,牵着美琳的手,和婉玉面对面站立。
目光触碰时,美琳注意到婉玉惊愕的眼神,很快,她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里一股戾气。
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美琳有些不安。她感觉到,夏天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大晚上的,放着未婚妻不管不顾,和别的女孩卿卿我我,挺滋润的啊!所有的亲朋都知道我妹妹要和你订婚了,现在,你一句取消就完事了,总得给个说法吧?”人群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真过份,这边还没完全散,又迅速和别的女孩手牵手。这新闻要播出去,在公众眼中,谨言慎行的夏董,就成了花心大萝卜!”一个女人半讽刺半威胁地说着,并甩给夏天一个鄙夷的眼神。
美琳站在那里,看着这帮义愤填膺的人,暗自替夏天捏了一把汗。
她扭过头瞟了一眼夏天,发现他站在那里,表情平静,不辩解,也不发言,任凭他们怎么说。
“又是你,勾引我天哥,看来不教训你一顿,你是不长记性啊!”
伴随着高根鞋发出的有力节奏,婉玉忽然情绪失控地冲向美琳,举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娇美的脸庞,因激动而变得狰狞,美琳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闪。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婉玉有种负罪感,好像,真是她毁掉了她明天的订婚宴。挨过这一巴掌,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了。
想到这,她反而平静起来,巴掌快打到脸上的一瞬间,忽然有一只手,扬在半空中,抓住了婉玉的手腕,狠狠地甩了下去。
“天哥,你不要被她骗了,你了解她吗?对她知根知底吗?知道她在老家有没有对像吗?清楚她接近你的目的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取消定婚?”
婉玉左手扶着被夏天甩疼的右手腕,泪光闪闪,声音哽噎地祈求道。
跟她一起来的人,停止了吵吵,目光极不友好地盯着夏天,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看着婉玉眼含泪光,美琳心一软,这么高傲的女孩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像一个乞丐一样,低下高贵的头颅,不惜以牺牲尊严,去换取想要的爱情。换作她,真的做不到。
“婉玉,不要打着爱的名义,去伤害她人,宽谅自己。我们了解又怎么样,你不是照样派人跟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这个,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夏天说着,从茶几上拿起王伟调查到的资料,甩在婉玉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转到那几张纸上。
婉玉接过夏天递来的资料,翻阅着,手不由自主地有点颤抖。
“天哥,你,就为这么点事,至于取消我俩的婚约么,我就想和你在一起,这么做有错吗?”
婉玉娇滴滴的的声音,非常委屈。人群中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走到婉玉跟前,夺过她手里的通话记录,看了半天,好像也没搞太懂。
他把脸转向婉玉,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婉玉红着脸,沉默不语。
目光,又聚焦在婉玉身上,事情的转折有些突然,本来兴师问罪的一群人,此刻却成了过错方?
听完婉玉的话,夏天一脸严肃,严厉地说道:“什么叫这么点事?婉玉,一个人,通过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这并没有错。但是,为了得到想要的,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地泼脏她人,这是我坚决无法容忍的。还有,答应给你定婚的人是谁?是我吗?”
这一问,婉玉的脸更红了,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小声嘀咕着,更像是自言自语:“你妈答应了,不就代表你答应了嘛!想着你忙,我们把酒店都订好了,我还帮你把请贴发了,你当时不也没反对嘛,现在干嘛还凶我?”
“我妈?你是要和她结婚吗?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搞定她就行了?还当时没反对?你为了破坏我和美琳,你都对我妈说了什么?弄的我不跟你订婚,她就一直绝食,那种情况下,我不在乎你,但我能不在乎我妈吗?还替我乱发请贴!把我当什么了,提线木偶吗?”夏天越说越来气。
美琳这才明白,夏天订婚的背后,原来有这么多事,看着婉玉理亏的样子,来兴师问罪的那帮人,集体失声了,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拖起婉玉,就向门外走去。
王伟以抽烟为由,也走了出去。
房间内,又剩下他们两个人,重新坐回沙发,被夏天拥入怀里,听夏天讲起订婚背后发生的事。
他的妈妈也像美琳刚才的观点,认为娶了婉玉,就等于娶了一个银行,可以有助于他事业的发展。
在和美琳交往的时候,婉玉父母也多次托人上门提亲,做为一个敏感的商人,他清醒地知道,婉玉父亲只所以看好他,也不过是看重他事业做得大,两家联姻后,他把钱,放在他的银行里,银行就更有保障了。
但她妈妈认为,这就是合作双赢互惠互利的事,再加上父亲去世前,曾希望两家联姻,为了他,也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就背着他答应了婉玉父母的订婚要求,知道他不同意,就在快举办订婚仪式的前几天才通知他。
他当时就要去取消婚约,母亲是个要面子的人,答应了对方,悔约脸上挂不住,一生气,整整绝食了两天,因担心母亲的亲体,就把订婚这事暂时放下了。
正在他为这些事焦头烂额的时候,看到美琳天天有人送花,有男人约会的电话,宾馆的房卡,他一直等她解释,可是她,始终没有……
过完春节,他好不容易说服母亲解除婚约,婉玉却又告诉她母亲:说他不和她订婚的原因,是因为被美琳勾引,并为她花了他很多钱,还说这姑娘和很多男人有染。妈妈一听就又开始闹着要死要活逼他必须和婉玉订婚。
听完夏天的诉说,她不知道,那一段,他竟然也承受了这么多。
“我给你又添乱了!”美琳低着头,愧疚地说道。
“不,我是男人,是我做得不够,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夏天抱紧了美琳。
依偎在夏天的肩膀,美琳这次没有躲避,但她的心,却又沉了下去。
从他的讲述中,她判断出,夏天的妈妈非常现实,而且对她的印象非常不好,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呢?
一种更大的阻力,横在他和夏天之间,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扰得她整颗心,又开始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