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然的撒娇,让美琳觉察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是多么不合时宜。正欲起身告辞,却听夏天沉下脸说道“婉玉,别闹,你要么先回,要么去车上等我会儿!”
婉玉闻言跺了跺脚,气乎乎地站起来,剜了美琳一眼,不情愿地往外走,边走还边牢骚着:哼,她工作这点小事,至于你那么上心嘛!
看他们离开后,夏天掩上了半敞着的房门。房间内,只剩下彼此。美琳担心给夏天带来麻烦,忙说道:“您说的话,我记住了。早点回吧,别让,女朋友等太久。”
夏天笑而不语,静静盯着美琳。似乎,通过表情能看穿她的心。在这温情而长久的注视下,美琳害羞地低下了头,感觉似有一股炙热的火花扑面袭来,烧得她的脸烫烫的,心里也像有只小鹿不听话的乱跑乱撞。
瞬间的悸动碾压过内心之后,灵魂中那个叫理智的东东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提醒着她:心不动则不痛。感性与理智的叫嚣,折磨得她既幸福又痛苦。
“婉玉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邻居家的小妹。我出院后,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夏天说完,温暖地笑笑,站起来拍了拍美琳的肩膀,一起往来住院部门口走去。
不是他女朋友,为什么给他撒娇呢?莫非单恋他?而他,为什么又给自己解释这些关系呢?难道,他此刻的感觉和自己一样?
不,不……所有的爱都带着伤害,若要长久地拥有一个人,唯有保持在朋友的距离。美琳刚刚萌生的情愫,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
见夏天出来,秘书把车泊到跟前,停稳后,下车打开左后座的门,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坐入车内。
车缓缓行至医院门口时,夏天透过车窗回头望了一眼,正巧与美琳目送的眼神撞在一起,她挥了挥手,忙慌乱的躲开了。
他们的离去,让美琳终于可以卸下坚强的面具,把那些隐藏着的失落,都放出来撒野,面对未知的明天,她再次陷入茫然。
“人可以贫贱如草芥,但不能扭曲如蛆虫,钱固然是个好东西,但不能为了挣钱,把自己变成自己都厌恶的样子。”美琳独自漫步在人行道上,头顶的树叶,有的呈现出浓浓的绿色,有的却是一片金黄。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只有她挣钱的初心始终保持,不曾改变。
天空飘洒起雪花,冬天来得那么无声无息。一晃失业快一个月了,美琳翻看着短信中银行卡上的余额,只出不入的日子,钱真是不禁花。
而春节又一天天临近,自己在外面怎么落魄都好,但回家看望父母时,总不能……想到这,美琳的内心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她又坐回电脑跟前,茫然地打开人才网,偌大一个网站,竟然只有十几家公司的招聘信息了,比起之前,招聘单位又少了一半。正在美琳踌躇不已时,手机忽然响铃,她掏出一看,是夏天?自他出院后,一直没有联系,他还好吗?
她赶忙接通了电话,久违的声音传来:“美琳,我在你楼下的玫瑰之约咖啡厅,出来一起坐坐吧?”
挂断电话,美琳返回下楼,来到每天上下班都经过的这家咖啡厅。虽然近在眼前,但进入这家店,却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
朦胧的灯光,抒情的音乐,浪漫的情调,里面的人优雅地坐在那里,或深情相望,或轻声细语,连钟表好像都停止了行走。
这里的每个人,都悠闲地享受着生活,仿佛一切的烦恼与忙碌,都被关在了门外……这悠然自得的景象与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喧嚣相比,美琳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她站在大厅四下张望,发现夏天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正微笑着冲她招手。美琳快步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服务员端来咖啡后,夏天拉上了格帘,本来开放的空间,一下变成了专属于两个人的雅间。这气氛,怎么有种男女朋友约会的感觉?她的脸刷一下红了,羞涩地盯着已经叫好的咖啡杯,不敢与夏天的目光碰撞。
“你这丫头,我要不主动联系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给我打个电话?”慵懒闲散的咖啡厅里,夏天温柔的声音里略带抱怨。
“我……”美琳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慢悠悠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内心那不为人知的波澜,也被无声搅起。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夏天的好感可谓与日俱增。但以情相交,总难免情逝人伤,理智如她,怎能任由内心因渴望而亲近?比起处成最脆弱的男女关系,她宁愿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护。
彼此沉默一会后,夏天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你的工作吧,找的怎么样了?”
美琳听到这个问题时,才停止手中的动作,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讲述了人才网上的现状,平静的语气里没有情绪。
夏天微笑着,像一个知心哥哥般,坐在对面,静静地聆听,既不打断也不说教,只是偶尔会蹙起眉头。当她讲完后,他才柔声问道:“丫头,你知道工字不出头,出头也是土的意思吗?”
这跳跃性的问题,弄得美琳一脸雾水,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他问这个有何用意?
夏天直视着美琳,目光变得比往常温柔起来,他不急不躁地从随身携带的商务包里,掏出一支笔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个工字,说道:“你看,我往上添一笔,工字就变成了土。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等你靠打工混出头,也基本上到入土为安的年龄了。”
这个道理,美琳略懂。只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除了打工,还能干什么呢?夏天给他这么说到底是何用意呢?她充满困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脸懵懂。
看美琳凝眉不语,夏天又在旁边写下一个工字,继续说道:“你看,工字我再往下添一笔,就变成了干。这意思就是说呢,如果靠打工,你就是干一辈子,也不过是从穷到穷的循环。”
夏天的分析,让美琳的心为之一颤,对漫长一生的所有期待,感觉都被这个字剧透了的感觉。
她瞬间明白了夏天的用意,但,自己当老板?这个问题,她从未敢想过。在她的心里,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份客观的收入,不那么颠沛流离,就知足了。
再说,公司哪能是谁说开就开的?没有管理能力,没有足够多的客户资源,没有钱,开公司?就凭自己?怎么感觉更像开玩笑。
看美琳不可置信的表情,夏天继续认真地说道:“我的建议是,既然找工作都这么难,你不如到魔都考察个品牌,签个总代理,以厂家的资质实施销售。这也是如今风靡商场的“空手套白狼”。通俗地说,就是你借别人的平台来挣自己的钱,明白吗?现在你缺的,不是钱,是往前迈一步的胆识和承压能力。”
夏天的话,听得美琳张大了瞳孔。“空手套白狼”具体怎么个套法?她还不是很懂,她曾经以为,开公司是个庞大繁琐需要具备众多条件的登天难事,经夏天这么一拆分,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
“想你就乱乱乱头绪,不想就伤伤伤自己……”安静的咖啡厅里,散场时播放的,竟然不再是悠扬的轻音乐,而是一首老歌,其他人纷纷穿上外套恋恋不舍的告别。只有他们两个人,依然坐在那里,静静听着这首歌。
人散歌尽,他们从咖啡厅走出来,到了美琳楼下,两个人立在夜色中,微笑着对视片刻,才轻声告别,美琳上楼后,夏天转身离开。
回到房子后,他的建议一直盘旋在美琳的脑海里。真自己干?会有客户选用自己的产品吗?万一卖出去,有了售后怎么办?
一堆堆问题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种还没开始干,就先把一堆未知的、可能压根不会发生的困难,都摆在眼跟前的那类人。
但不管怎样,困惑着自己的未来,总算有了明确的方向。美琳浑身似乎又充满了力量,她坐到桌前,翻起日记,写下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向往的高处。未来-我想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这,是我梦想的新高处。
写完后,她半躺在床上,拿起一度被冷落的管理学书籍,认真学习起来。职业的倦怠,因为新梦想的萌芽,又让她整个人,像注入新的血液,生命变得蓬勃起来。
天阴沉沉的,一副想降雪又降不下来的样子,美琳窝在沙发里,翻阅着短信中银行卡上的余额,估算着到魔都考察所需的费用,算来算去,这些钱都有点捉襟见肘。
她又翻了翻日历,啊?下周就该交房租了?房东还要涨租的……怎么办?以目前经济情况,二者只能选其一。
可选哪个好呢?不去魔都考察?创业之事就无从谈起,这点余额,就成了死水,很快会令自己坐吃山空;但若选择去魔都考察,租房的钱就没了,身若不安,何谈其他?
饭票和安身都直接关乎生存,美琳的内心无比纠结,脸上布满了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