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寿宴，注定了有人欢喜有人忧，也不乏扎堆看热闹的。
独孤羿官高位大，又一向是长公主府的贵客，刚至前厅便让人请到了左上位坐着，楚惊鸿则坐在独孤羿身旁。
二人刚到前厅时，原本对其议论纷纷的人们都迅速闭嘴回了自己的位上，如今见楚惊鸿就这样坐在独孤羿的身后，便不断有人投来打量亦或是鄙夷的目光。
到底都是官宦世家的女眷，对楚惊鸿这样的风尘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也都理所当然的觉得独孤羿不过是被迷惑罢了……
即便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谁都不会将心里所想说出来，可心里却都是这样想的……
独孤羿一个一个的扫回去，眸中似含利剑，当即便让她们不得不收回视线。
“长公主到。”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传进前厅，赫连钰的身影也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长公主千安。”一众女眷从位上起身，对着高位之人福礼道。
“平身，今日本宫寿宴，你们能赏脸前来本宫很是高兴，便不要拘礼了，长公主府没那么多规矩。”赫连钰心境不佳，虽是笑着，可那笑看着却僵硬得很，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
尤其是看到独孤羿与楚惊鸿二人同坐时，那笑几乎是要从脸上消失。
“多谢长公主。”女眷们道谢之后便就位落座，接下来便是丝竹歌舞，贺喜之声不断。
女眷们也有低声说道今天后院时的情形的，如此一说，都忍不住朝赫连钰投去同情的目光，赫连钰对独孤羿的爱慕之心谁人不知，独孤羿此举，真可谓是让她颜面尽失。
也有人为赫连钰抱不平，一双眸子像刀子一样刮在楚惊鸿身上，像是要剜去她一坨肉似的。
楚惊鸿则神情淡然的坐在位子上，拿着一杯酒递在唇边，酒香絮绕鼻尖却又迟迟不饮。
楚惊鸿唇角勾着冷意，冷眼看着觥筹交错间的虚情假意以及投向自己的要将自己杀了一样的视线，心中不禁嗤笑。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以前讨厌，现在更讨厌。她讨厌看到这些虚伪的嘴脸，她们打量她的眼神也让她厌恶。
“酒不香吗？”独孤羿注意到身边人的失神，猛地朝人凑了过去，皱着浓眉，眸中含笑的看着楚惊鸿。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惊鸿，惊鸿食不知味。”楚惊鸿唇角一扯，而后将酒杯搁回桌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杯柱，来回晃荡。
“那就回去了。”独孤羿脱口道，而后便要拉着楚惊鸿起身。
“羿哥哥。”他们的位子离赫连钰近，一举一动毫无疑问的都被赫连钰看在了眼里，见人要走，赫连钰的眸中几乎写满了请求，求独孤羿留下。
倘若独孤羿这个时候走了，她一定会变成整个楚京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独孤羿回看向楚惊鸿，似乎是在等她做决定。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楚惊鸿自是摇头。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把赫连钰得罪到底……
一直到独孤羿重新坐好，赫连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驾到，秦王到……”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却是从大门口传来的。
声音传进耳里，楚惊鸿便看见一群女眷便整理衣裳首饰，便问身旁的同伴妆容如何……呵，这哪里是寿宴，分明是选秀场。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参见秦王。”紧接着，赫连景逸以及赫连景宣兄弟二人相继进来，赫连钰领着一群家眷上前，请安之声充斥着整个前厅。
“平身。”赫连景逸的声音沉稳从容，说着话时便将赫连钰扶了起来，轻笑道，“今日皇妹生辰，皇兄来凑个热闹。”
而后绕过众人走到高位坐下，赫连景逸继续道，“大家不必拘礼。”
“多谢皇上。”谢了恩，一群人又各归各位。虽说赫连景逸说了不必拘礼，可当着皇帝的面，各家千金也都难免拘谨。
毕竟今天表现好了，没准儿能略过选秀那关，直接就让赫连景逸看上，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能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
楚惊鸿满眼好奇的朝着高位上的男人看了眼。都说赫连景逸和赫连景宣二人因为夺嫡之事心存芥蒂，今天竟能同来，到不知道吹的哪门子的风。
正巧赫连景逸的视线也移到了楚惊鸿身上，四目相对，赫连景逸眸中含笑，楚惊鸿却是着急忙慌的将头低了下去，美眸再不敢看向赫连景逸。
“惊鸿姑娘也来了，是大将军带你来的？”赫连景逸轻笑出声，一双眸子直看向楚惊鸿。
“回皇上，是微臣带她来的。”在人前，独孤羿对赫连景逸的恭敬之色更是明显。
“羿，朕问的是惊鸿姑娘。”赫连景逸佯怒，一脸无语的撇了眼独孤羿。
“皇兄，二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见自家哥哥的注意力竟然也在楚惊鸿身上，赫连钰心中不快。
“外边遇到了便一同来了，怎么，钰儿妹妹不欢迎么？”赫连景宣看向赫连钰的时候，俊脸上看好戏的神色当即敛了。
呵，倘若不是听到独孤羿将楚惊鸿带到了赫连钰的寿宴上，他这个妹妹的寿宴，他才懒得来……
“钰儿的生辰，二哥可从来不曾来过，若说不欢迎二哥可真是冤枉钰儿了。”赫连钰说着话，眸子突然看向一旁的秦王妃，话指向她，“二哥不妨问问二嫂，倘若不欢迎二哥，钰儿可曾赶过二嫂离开？”
“哈哈哈，瞧瞧，钰儿长大了，这张小嘴越发不饶人了。”赫连景宣这话里也不知有几分宠溺，有几分羞辱。
可在赫连钰看来，羞辱定然是十分的，她今年都二十三了，赫连景宣这是在提醒她吗？
“二哥，你我兄妹许久未见，钰儿敬你一杯。”赫连钰扯着唇角，心里的怒意半点也没露出来，反而端了酒盏朝向赫连景宣。
“来。”赫连景宣也端了酒盏，与赫连钰隔空一碰，一饮而尽，而后，意味深长的看向独孤羿，“大将军，本王也敬你一杯，上次将军走的匆忙，没能与你喝个尽兴。”
“上次赏莲宴上鸿儿落水，本将军心里着急，驳了王爷的面子，这杯该是本将军敬你才对。”独孤羿唇角一撇，端着酒盏道了句，而后杯酒下腹，又将杯盏放回桌上。
独孤羿这话出口，楚惊鸿分明看见赫连钰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水气，却很快又被她掩了去。
“赏莲宴？什么赏莲宴？”赫连景逸在旁听了，也似来了兴趣。
“不过是臣闲来无事随意邀来几个朋友游湖的名头，让皇上见笑了。”赫连景宣一句带过。
“二哥向来好闲情，皇兄就是太由着二哥了。”赫连景逸的话引来了赫连钰的兴趣，逮到机会也便忍不住奚落赫连景宣一番。
曾经和赫连景逸争夺皇位，而今成了个好闲情的闲散王爷呵，还要处处被赫连景逸压着，赫连景宣心里定是憋屈至极……
……
赫连景逸就在眼前，却从未朝底下瞥过一眼，反而和赫连景宣他们说得热闹。底下一众美人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禁都失望的将头埋了下去……
却也不乏有人跃跃欲试，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才艺来，美其名曰为长公主的寿宴增添点气氛。
然而，一曲作罢，赫连景逸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眼，而后便朝赫连钰道，“朕去母妃院子里看看，就不陪你了。”
“嗯，皇兄好长时间不来，母妃也常念叨你。”薛太妃腿脚不便，便也没有出现在寿宴上，赫连景逸既然来了定然是要去看她的。
再有一个原因，赫连钰也知道她皇兄不喜欢这些女人殷勤的模样，虽说她的生辰请来这些大家闺秀无非就是一个提前的‘选秀’，可既然赫连景逸不喜，她也不会强留他看。
“恭送皇上。”比起方才迎接时的气氛，这时候的声音便是焉巴巴的……
这样的情形，楚惊鸿不禁讽笑。
“笑什么。”独孤羿的眸子一直落在楚惊鸿身上，自然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没什么，惊鸿只是觉得奇怪，这群女人看不上我这样的妓子，可在皇上面前，她们殷勤的样子又哪里像是世家千金。”楚惊鸿随口答道。
“她们……自命清高罢了。”独孤羿鹰眸微眯，眸中恨意徒增。曾经他也觉得这些世家千金高高在上，只有她们才能与自己相配。
可自从那件事情过后，独孤羿突然发现，即便是这些世家千金，有的时候所做的事情也同样污秽不堪，相比之下，她们有的时候还不如青楼妓……
“……”楚惊鸿却没有想到独孤羿竟会口出此言。
突然想到怡儿说的，独孤羿的亡妻便是世家千金，是死于难产，都说独孤羿至今不续弦是为了她，想必很爱那个女人才是。
那他又怎会说出世家千金都是自命清高这样的话……
看来坊间传闻真是信不得，独孤羿至今不娶，定然不是为了他那个亡妻……
赫连景逸一走，赫连景宣也看够了热闹，跟着便也离开了，秦王妃自然是跟着自家夫君一同走了，赫连钰心里又藏着心思，这一下，寿宴的气氛全然变了。
没一会，独孤羿也起身请辞，赫连钰想要留人，可在看到楚惊鸿时，便松口了。
出了长公主府，独孤羿格外体贴的将楚惊鸿扶上马车，而后才跟着登了上去，马车去的方向是潇湘馆，马车上，独孤羿面对楚惊鸿坐着，鹰眸直勾勾的将人盯着。
“羿……”楚惊鸿极不自在的喊出这个名字，而后调整了语调，道，“惊鸿脸上没花。”
“嗯。”独孤羿点头，应了声，而后薄唇一勾，“还记得方才听人说，惊鸿姑娘本身就是迷魂药，本将军这是上瘾了……”
“……”无语，楚惊鸿只知道独孤羿会打仗，没成想他说起情话来，大抵比他打仗还要厉害……
楚惊鸿一时羞红了脸，只得偏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