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拉过红芝的手，温声道：“红芝，这次出去我便不带你了，你留在此处，帮我守家，还照顾那些鸡崽，好不好？”
她低下头去，嗫嚅道：“是不是这次红芝即便陪着姑娘，也没有半点用处？”
我呼出一口气，点头说：“是，这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样解决，你若跟在我身边，我还得分心护着你。”
红芝咬了咬下嘴唇，发誓似的道：“姑娘放心去罢，我一定好好守着这里，若盛岚他不去，我就用心和他学武功，以后再不拖姑娘的后腿。”
我拍拍她的肩：“好丫头，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红芝倒不像寻常的姑娘，提到婚事脸上会悄悄染上红晕，她眼神里全是坚毅，认真说：“红芝若是能不嫁人，一辈子陪在姑娘身边才好，红芝的娘不也嫁了爹么？到头来去世没几年，爹就已经全然把她忘了。”
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臂膀，尽量用温柔的声音：“放心，我必然要寻个会真心待你的。”想了想又嘱咐她，“我明儿要走的是你别同旁人说，晚些大家问起，我又走得远了，你再解释，同钟离夫人说的时候，要安抚她，慢慢地告诉她。”
红芝一一答应着，我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这一晚我心神不甚安稳，翻来覆去，估摸着到了子时三刻左近才沉睡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冬天的日头已经快爬到了中天。
我迷糊了一会儿，倏然“腾”地坐起，慌忙穿好衣裳，这会儿正在化雪，天气冷得吓人，我推门出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先前乌沉留在那里吃草料的马，也不见了。
我的心骤然空了，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冲到风祁墨的房间门口，想也不想，就踹开了门。我多希望风祁墨这时候在会站在桌案前，听得声音回身过来，瞪着惊讶的眼睛看着我问：“唔，五儿你怎么了？”
可是什么也没有，屋里空空的，他素日里穿的玄色衣衫，还有我们在意安溪旁购置的粗布外裳，都没有了。桌椅都摆放得异常齐整，枕旁是我们一同去集市上新买的棉被，已经叠放好。我眼泪一下就涌出来，哭喊着说：“风祁墨，你说谎！”
我走到桌案前，颤着手把他留给我的信从镇纸下拿出来，上面什么字也不曾写，但我知道里面全是给我的话，打开来看，他用平常的语气，似在我面前娓娓道来。
“五儿，这会儿你定然在生我的气，但我的五儿一向聪明，心里肯定晓得，我一个人去，反倒要比两个人好许多。千万不要担心，我足以自保，不论以后是个什么结果，我都会平安归来。对谁都要有防备之心，护好自己，等我。祁墨”
我缓缓蹲到地上，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膝默默流泪。他信里说得好听，谁不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凭他再厉害的武功，万军之中如何自保。我想了又想，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直到红芝走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我碰到她温暖的双手，才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她，是对红芝说，也是对自己说：“我得去追他。”
红芝苦劝我，并死死在门口拦着，只闹得屋里的人都过来了，阮盈袖当先就过来拉着我，轻声道：“秦姐姐，风公子就为着保你，如果你这会儿追上去，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乱军之中他一个人单进单出倒也罢了，要是你也在，关心则乱，可怎么好？”
沈蓉晚也道：“这两天太冷，大家都蜷缩在自己屋里，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风公子也忒用心，我早晨在屋里半点没听到马蹄声，怕是半夜就让乌沉牵着走了。既然如此，五儿你还是顺了他的心意吧，咱们要对祁墨有信心啊。”
一众人都阻我出门，后来在家养胎的廖九来串门，听得了这桩事，也是不让我走，我怕她劳了心神，动着胎气，终于不再坚持。
只是他们都怕我哪天又偷摸着走了，因此沈蓉晚阮盈袖红芝晚上轮流来陪我，我没有办法，只得每天都烦盛岚出去打听事，只听闻秦家有备而反，半个月间已经占了一半的江南郡，说是先前就买通了庆殷周围城池的官员，所以如此顺利。
而清御郡禹城那边，当今圣上也已调兵遣将，任沈别声为一品镇国将军，领大军三十万，浩浩荡荡往玄川郡及江南郡的交界处繁城而去。我心里除却担心风祁墨外，不免有时候会想起云家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这乱世之中，她爹爹处在那样一个官位，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我把这话同沈蓉晚提了提，她倒看得很开，平淡道：“都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自己都不大顾得了，哪里还有本事管别人呢。”
沈蓉晚近期很是打不起精神，我猜她是担心自己的父兄，因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叹了回气。
她呆愣了一会儿，和我道：“家里没什么存粮了，盛岚同盈袖喊了钟离光夫妇一起明日去意安城里买，说是钟离夫人也要走动走动，利于生产，你可有什么爱吃的东西，让他们给带回来。”
我摇摇头：“没什么，单买些日常用的便好了。”
沈蓉晚点点头，起身道：“我去给父兄写封信，报个平安。”就回自己屋去了。
第二日晨起，果然阮盈袖他们已经出门了，红芝为我们准备好早饭，我喊来沈蓉晚，两个人正吃着，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跟着就是大门被推开，盛岚喘着气站在门前。
我忙走过去，十分担心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
他抬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我：“公子那边加急传来一封信，我同盈袖往意安城走的时候，恰巧碰见我们的人往这边赶，盈袖说公子原是从不让人担心的，能发急信一定是大事，我脚程快，就先送过来了。”
我赶忙接过来，把信展开，上面只书有寥寥两句话，但我读来，已是晴天之霹雳。我把信叠好，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盛岚，他正关切地看着我，我又回头看了看沈蓉晚，她仍在桌前淡然地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