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沈环自然心知肚明,当日那周芬只怕是没少暗中欺负沈珠,沈珠不懂得什么弯弯绕绕,高兴便是高兴,害怕便是害怕。沈环仍是笑着道:“大丫,快过来让我瞧瞧,可有长长些了?”闻言,沈珠这才挨向床边,却还不时地回头打量何芳洁的神色,何芳洁便朝沈珠微微一笑,沈珠立时转回了头。
沈环伸手拉住沈珠的手,点头道:“嗯,皮肤倒是白了不少,看来这段日子定然也吃胖了不少。”见此,沈珠便将何芳洁抛在了一边,向着沈环摇头道:“没呢!那些精致的玩意儿,我还吃不惯呢!你这儿也是这样吗?”沈环笑了笑,转了话题道:“你的婚事,母亲都同你说了吧,你自己心里可同意?”
沈珠道:“嗯,母亲都同我说了,她还在我面前直叹气,说你不会为我这个姐姐打算。我当时便呛回去了,我说她根本不懂得知恩图报,也不想想看,她能有今日这样的富贵日子,到底是托了谁的福。她只想着自己,却不想想你一个人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呢!”
闻言,何芳洁不由地看了一眼沈珠,这位大小姐倒是与皇后一样的性情,只不过人太实诚了些。的确如皇后所言,若将沈珠嫁入苏家,只怕会有吃不尽的苦头,更何况,苏家还是太皇太后的人早就做了算计的。
沈环点头道:“我还怕你怨怪我将你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个段二郎年岁不小,又曾娶过元配的,倒是委屈你了。”
沈珠摇头,“二丫,我只知道在这世上,谁都可能对我不好,只有你不会。那年我得了重病,母亲躲着我,也不许父亲来看我,只有你肯陪着我,我便知道,你才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亲人。你既然替我选择了那段二郎,我便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人。年岁大不大,有没有过元配,又有什么关系?”
随即,沈珠又一叹道:“只是,从今往后,再想见你一面,只怕都难的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沈环握了握沈珠的手,“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你记住,你嫁过去以后,也不必委屈自己,段家若敢欺负你,尽管托信给我。”
沈珠已经抽泣起来,“二丫,我真的好怀念从前的日子,咱们若还能像从前一样呆在一块儿,不用顾忌这个,也不用顾忌那个,该有多好。”“说什么傻话!”沈环接过何芳洁递上的帕子替沈珠擦了擦了泪水,“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女,到那时,你才会知道那才是你真正的好日子。”
沈环默了默,便道:“好了,如今到底不同从前了,我也不能久留你。你出嫁之期我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只是没办法来送你了,你也不必难过,咱们总归还有再见的日子。到那时,我可要见我的小侄儿了。”沈珠是性子单纯,又不是听不明白沈环的话,闻言,不禁脸红了。
很快,何芳洁亲自送了依依不舍,眼中含泪的沈珠离开,沈环也觉得心中似空了一块一样。这一别,却不知还能否再相见了。随即沈环又想到沈珠关于继母罗氏的话,不禁在心中一叹。
罗氏对她们姐妹俩的确还好,但也不是顶好,这还是在她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当年,沈珠生了一场可能会传染的重病,罗氏不但远远地避着,也不许沈石接近沈珠。沈环当时便知道,罗氏到底只是个外人了。
沈环等着何芳洁回来,说了安然无恙地将沈珠送了出去后,便躺下了。其实她这病真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高烧,自己便会好了,从前也是这样做的。沈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还想着等病好了,便要堆个雪人来者。堆谁呢?嗯……堆个乐潇泽好了,一定要好好地丑化一下他,再狠狠踢上两脚……不!至少踢十脚!自己在这里“殚精竭虑”的,都是因为谁来者?
沈环一觉醒来,只觉晕头晕脑,口干舌躁,翻了个身,闭着眼便道:“歌阑,拿水来。”“是!”歌阑应了一声,有人将沈环扶坐了起来,又给沈环披了件厚厚的斗篷,然后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碗盏递到了沈环跟前。沈环被这热气一熏,立即皱了眉头,然后半开着眼睛将碗盏一推,“我说了,不喝……”
沈环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有些怔愣地看着那稳稳端着药盏的手,粗大有力,骨节分明,明明是男人的手……这偌大的后宫,还有谁敢这么大胆?连八宝他们也不敢如此近她的身。沈环缓缓抬起沉重的脑袋,看向了正侧坐在自己身边的乐潇泽,怔了怔,然后垂了眸子,想要起身下床给乐潇泽行礼,却被乐潇泽那只扶着她的肩的手给按住了,“将药喝了。”
沈环如今病地晕晕乎乎,所以表情什么的就更真实了,听了乐潇泽的话,并没有听话,而是深深地皱起眉头,盯着乐潇泽手中的碗盏,似乎在做极大的挣扎。一旁的歌阑与飞烟都看不下去了,殿下啊殿下,圣上可是端着这药盏半天了啊。
“要朕喂你吗?”乐潇泽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沈环眼下实在听不出他的语气是生气还是不耐烦,但人家到底是皇上,又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再拂人家的面子了。沈环抬手想要接过药盏,乐潇泽却是直接将药盏凑到了沈环的嘴边,“你只管喝下去便是了。”
沈环也没有想那么多,她的双眉都拧地像两条麻花了,然后将唇向盏沿凑了上去,闭上双眼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口大口将一盏药给灌了下去,然后便死死地抿着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殿内的人都是暗笑地暗笑,摇头地摇头,许丰却注意到乐潇泽看着沈环的表情有些许怔愣。
随即,乐潇泽向外一伸手,许丰连忙上前将一条洁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乐潇泽接过便替沈环擦起了嘴边的药渍来,声音有些轻柔地问道:“要吃颗蜜饯吗?”沈环仍抿着唇,摇了摇头。乐潇泽将帕子递回给许丰,然后替沈环掖了掖被子,左手却仍然支撑着沈环,当然,沈环眼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层。
良久,见沈环终于缓过情绪来了,乐潇泽才开口道:“可要漱口?”沈环点点头,歌阑与飞烟上前伺候。沈环漱过口,擦过脸,乐潇泽又问道:“用些粥怎么样?”沈环又点点头,这次是许丰亲自上前伺候,端着粥碗一勺一勺地喂给沈环吃。而乐潇泽另一只手也环在了沈环的肩上,将被子与斗篷合地死死地,时不时理理褶子。
吃了几口的沈环似乎终于有些回神了,她先是看了一眼殷勤伺候的许丰,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乐潇泽,脑袋一时有些短路了,她是不是在做梦啊?她倒不是因为被乐潇泽如此地照顾而觉得感动,而是这样的乐潇泽在她眼里与意识中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接下来沈环便做了个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却惊呆了一众奴才的动作。至于是什么动作嘛,不是说要知道自己做梦还是不做梦,就要狠狠掐一掐自己吗?当然,咱们的沈环殿下是不会委屈掐自己的,所以,那个受委屈被掐的人自然就是咱们的堂堂一国之君,乐潇泽圣上了。
沈环费力地从被乐潇泽合地严严实实的被窝里挣出一只手来,然后缓缓上抬,一把便掐上了皱眉的乐潇泽的侧脸。“……”许丰拿着勺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两眼怔怔地看着沈环那只掐在乐潇泽脸上的手。爷有句话说地没错,这位皇后殿下所做的事果真总能令人感到意外啊!不过眼下,似乎应该是让人感到惊恐大过于意外吧?
沈环不仅掐上了乐潇泽的脸,还半天都不放手,甚至还向外扯了扯,然后一脸问号地自语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掐上去好像还挺有肉感的……”歌阑与飞烟吓地魂都快没了,她们要早知道主子病起来会是这副模样,就怎么也不敢让圣上去搀扶主子了呀。
就在满室死一般的寂静中,乐潇泽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收回环在沈环肩上的右手,然后将沈环的那只手给捉了下去,重新按回被子里,再次裹地牢实。然后又抬起右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了沈环的脸,面色不变,声音却有些好笑地道:“待你病好了,再好好想想,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完,乐潇泽看向许丰,示意他继续。
许丰敛下眸中的诧异,继续给沈环喂食。沈环倒是一口一口吃了,也没再不老实,但不时地便会抬头看一眼乐潇泽,内心深处,似乎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最后,沈环认定要么她是在做梦,否则乐潇泽怎么会这般心平气和?要么一定就是她疯了。很快,沈环用下了两碗粥,可能是药效的缘故,更觉脑袋昏沉了,便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天大的事,醒了再说!
出了丹凤宫的乐潇泽似乎异常沉默,许丰频频打量,他总觉得今日的皇上太过反常了。皇上的确是个很解风情的人,但怎么也做不到像对待皇后的这一步。便是那郑姬也时有生病,可皇上也从不会像今日这般有耐心。要说昨夜之事,却还另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