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封敕谕出去,直臣团伙就真的要瓦解了。那些在朝出朝的直臣,冲击一定会受到一些,但除了之前杀鸡儆猴的那些,其他人顶多暂时担个污名,生活上可能也会艰难些。但最后不管是乐潇泽胜,还是章氏胜,必定会恢复他们的声名,或者官职。
“不想念就别念了。”乐潇泽抽过沈环手中的敕谕,扔回了桌上,“我只是想让玉妃能了解到前廷的动向而已。”乐潇泽松开手,沈环便站起了身,乐潇泽跟着起身道:“走,时辰还早,陪朕走走。”
沈环古怪地看着乐潇泽,乐潇泽一摸沈环的脸,“咱们章兴王叔也养了这么些时日了,咱们身为小辈的,也该去看看了。”沈环垂了眸子,有些好笑,乐潇泽去看望乐斯卓?别把人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伤又给吓裂开就是好的了。
乐斯卓稍稍转危为安的时候,乐潇泽便领着沈环去“看望”过一次。说了些再寻常不过的话,但不知是乐斯卓想明白了什么,还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当时那表情简直再惊恐不过,差点没岔过气去。
如今听说倒是好了不少,还能走两步了,但太皇太后以让其安心养伤,不宜随意迁动为由,愣是没再将乐斯卓接回长安宫。这下,乐斯卓就比较尴尬了,亲随被杖死的杖死,杖伤的杖伤,剩下一两个还能行动自如的,都是夹起尾巴做人,哪敢生什么妖蛾子?
再有其他奴才,要么是太皇太后的人,要么是乐潇泽的人。太皇太后对乐斯卓本来也就那么点“亲情”,如今出了这事,自然也没必要再装什么表面工夫了。乐潇泽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可想而知,眼下的乐斯卓被留在那小院里,过地有多凄惨。
两人大张旗鼓地往宫后苑而去,一路清道,当然没再碰到什么闲杂人等。来到那小院前,乐斯卓已经被人搀扶着来到门口迎接了。乐潇泽下了辇便道:“哟!看来章兴王叔好了不少。”乐斯卓死死地垂着眸子,“都是托了圣上与皇后的福泽庇佑。”
乐潇泽一笑道:“王叔可用过膳了?”乐斯卓勉强挤了个笑容,“回圣上的话,已经用过了。”乐潇泽点头,“那就好,我与皇后就是过来看看王叔的情况怎么样了。今日见王叔的气色不错,也就放心了。眼见端午临近,到时王叔可一定要大放光彩才是。”
闻言,乐斯卓的神色一急,连忙小心地跪下道:“圣上容禀,臣下能陪伴君侧,实是天恩浩荡。只是,臣下近来日夜思念父亲、母亲,想着臣下来皇都之时,母亲尚在病中,心中实在不能安然。还请圣上开恩,容臣下先回去探望了双亲,再回都侍奉圣上。”
沈环垂眸微抿唇角,她敢保证,只要乐潇泽在皇都一日,乐斯卓都不想再来了。不过,乐潇泽若真要乐斯卓的性命的话,乐斯卓根本也活不到今日了。但乐潇泽本来就性情古怪,乐斯卓当然猜不透的。
“这样啊……”乐潇泽转而看向沈环,“皇后以为如何?”闻言,乐斯卓的眸子连忙看向了沈环,眼中带了些哀求,道:“皇后殿下母仪天下,还请殿下看在臣下对母亲的一片惦念之情的份上,成全臣下。”
沈环瞥了乐潇泽一眼,这锅她可不背!沈环含笑道:“章兴王叔说笑了,妾身不过一介女流,岂能插手外臣之事?圣上在与你说笑呢!”乐斯卓一怔,又转头看向了乐潇泽,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焦急。
乐潇泽淡声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明知章兴郡王有伤在身,还不快搀他起来!”身边的奴才请了罪,扶(架)着乐斯卓站起了身。就在乐斯卓感到绝望之时,只听乐潇泽又道:“皇后在逗你呢,她方才还与我说起,王叔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王叔祖、王叔祖母十分担心。”
沈环撇嘴,得!又将锅踢回来了。乐斯卓正欲舒展眉头,却又听闻乐潇泽道:“不过……”乐潇泽话语一顿,“朕觉得,王叔的伤还有些严重,还需再调养些时日地好。”乐斯卓赶紧道:“臣下好了不少了,不严重了,谢圣上皇后开恩!”沈环一笑,乐潇泽一叹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好拂了王叔的一片孝心。”
离开了小院,乐潇泽拉着沈环的手漫步在宫后苑里,因为清了道,一路清静无比,又加之月色清晰,倒有几分月下浪漫的意味。沈环想着方才乐斯卓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亏得他没心脏病,不然这一惊一乍地,只怕真得直接吓过去了。
沈环想了想道:“不知康王妃与康王世子又是什么样的人?”乐潇泽道:“康王妃是有名的才女,家训也极好,章兴郡王肖父,康王世子则肖其母。”沈环看了一眼乐潇泽,“这么说来,章兴郡王更得康王看重?”乐潇泽道:“看重又如何?到底不是嫡长,康王妃也不会容许章兴郡王爬到康王世子头上。”
沈环道:“可到底,康王才是康王府的尊长,她一个女人,又能如何?”说着,沈环一叹,“又是一个思王妃啊。”突然,沈环感觉到乐潇泽灼灼的目光,不禁转头看向乐潇泽,只见乐潇泽的眸中光彩煜煜。
沈环正觉莫名,已被乐潇泽揽在怀中,“玉妃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沈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乐潇泽哪根筋抽了。乐潇泽道:“玉妃安心,朕不会是思王,玉妃也不会是思王妃。”
乐潇泽抿唇,不知不觉间,他的玉妃已经肯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心话了。两人正在这一人甜蜜,一人莫名的时候,忽听远处一阵喧嚣之音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却是西六宫的方向,似乎还有隐隐的火光。
不一会儿,许丰便近前禀道:“禀圣上、皇后,长春宫走水,情形不是太严重,附近的奴才都赶过去了,侍卫也赶过去了。”闻言,沈环眉目一寒,她们这么快就动手了?
沈环抬头看向乐潇泽正想说什么,乐潇泽已经一笑道:“有热闹看了,玉妃一起去看看吧。”沈环有些神情不定地看着乐潇泽,乐潇泽伸手一捏沈环的脸颊,“玉妃不必劳气,今日你且验证一回朕说过的话。”说完,乐潇泽便拉着沈环向火光处走去。
这么大的事,自然惊动了各宫妃嫔与宫人,乐潇泽与沈环方走到寿安宫与寿昌宫附近,便见围了一堆堆的人,避火的避火,看热闹的看热闹。眼见乐潇泽与沈环驾临,众人齐齐转身行礼,乐潇泽免过众人的礼数,开口问道:“皇太后可还安好?”
当中有一侍卫答道:“回禀圣上,皇太后正在太皇太后宫里,并无大碍。”乐潇泽点头,又问道:“只是长春宫走水么?几位妃嫔主子,可都安好?”霍琳琅与何令筠并长春宫一众妃嫔上前行礼,霍琳琅道:“回圣上的话,长春宫上下只几个奴才受了些小伤,其余人等并无大碍。”
“那就好!”奴才置了座位,乐潇泽便拉着沈环坐下道:“这走水的原因可查出来了?”“启禀圣上!”突然,一道铿锵的声音传来,沈环打量了那人一眼,便收回了眸子。那人接着道:“长春宫已然无碍,微臣等领人在内里仔细查过,发现是有人故意纵火。”
乐潇泽淡淡一笑,“哦?哪个祸胆包天的狗奴才,还有这样的本事?”那回禀之人道:“既然那几个受伤的奴才是最先发现走水之情的,不妨先审一审他们几个。”乐潇泽点头,“是这个理,拉下去审仔细了。”“是!”
“圣上万安!皇后玉福!”一行人穿过人群,来到近前,沈环看了一眼,康贵妃,贤贵妃,相干的,不相干的,差不多都到齐了。乐潇泽看了章清怡与孟慧月一眼,“两位贵妃来地好及时!”
两人扑嗵跪下,身后宫人也跪了一堆,孟慧月道:“贫妾永宁宫相隔甚近,的确是贫妾疏忽,还请圣上、皇后责罚!”章清怡也道:“贫妾分理宫中事宜,未曾尽到职责,理应领罚。”
乐潇泽道:“依两位贵妃的意思,倘若今日皇后没有跟朕在一起的话,那这疏忽之责,还得攀上皇后不成?”章清怡与孟慧月垂眸答道:“贫妾不敢!”
乐潇泽道:“两位贵妃最好拎清了,朕当日早有言,皇后是中宫之主,母仪四海。后宫的那些肮脏事,谁若敢扯到皇后的头上,朕第一个便不饶过他!谁若斗胆诬蔑中宫,先受过八十杖刑再来跟朕说吧。”
众人心神一凛,孟慧月微微抿唇,伏身道:“皇后殿下威仪四海,处置宫中之事一向赏罚分明,不偏不倚,贫妾等敬服不已,岂敢生出冒犯之心?倘若有,那必然是受了奸佞挑拨的狗奴才,无需圣上动怒,贫妾第一个便不饶他!”
沈环瞥了一眼章清怡,只见她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却不如从前那般清淡了,甚至有些僵硬。乐潇泽的眼睛可真毒,或者说,今时不同往日,章清怡根本已不能像从前那般本着一颗平常心了。
沈环一笑,“到底夜里寒凉,圣上还是先叫两位贵妃起来吧。倘若两位贵妃着了凉,妾身倒真要受累了。”乐潇泽一笑,“既然皇后大度,你们二人便起来吧。”“谢圣上、皇后!”章清怡与孟慧月站起身,退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