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太皇太后还是能顾重大局的。
那顿饭,算不算乐潇泽与太皇太后之间暗暗达成某种协议的象征仪式呢?至少,沈环是这样觉得的。虽然,沈环百思不得其解。两人之间,明明都没有说过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啊?
事后,沈环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乐潇泽,但乐潇泽都只是笑着道:“就是一顿家常饭啊,玉妃想多了。”
好吧,或许真是沈环想多了。她也懒地再去理会了,乐潇泽能安生一段时日,她沈环又何尝不是?还乐地自在。
“这几日真是闷热地让人心烦。”张嫔拿出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晚上也睡不好,清晨起来也是一身汗,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霍琳琅一笑,“也就那么几天好热了,熬过这一阵,天就该凉下来了。可话又说回来,这热有热的不好,可这冷又有冷的不适。”
孟慧月道:“是这个理,当下觉得不好,待过去了,又会念着它的好。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满足。”
卫宝儿接话道:“贵妃看地透澈,贫妾等还不能参透其中的深意。”孟慧月道:“哪有什么深意?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
卫宝儿转而看向卢嫔,“不知卢嫔可参透了贵妃的意思?”闻言,邻近妃嫔不禁看向了卢嫔,卢嫔面色不变地道:“贫妾也是愚笨之人,只怕还得回去用心琢磨一番。”
岑妃突然开口道:“人心不足,也就罢了,若是没有自知之明,硬要抢着出风头,只怕到头来,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刚走到隔间的沈环闻言,不禁顿住了脚步。岑妃禁足期已过,但是并没有马上出宫,反而继续在屋里休养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章氏的意思,还是她自己有意为之。
而这段时间,咸阳宫可谓一团乌烟瘴气,周妃与严嫔两个同为章氏阵营的妃嫔,为争咸阳宫的主导之权,斗地不亦乐乎。而章清怡这个领头人,似乎也乐见其成,并不加以阻止。
至于其他人,譬如孟慧月与卢嫔一众人,没趁机在背后煽风点火就不错了。
今天岑妃还是禁足后,第一天出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听着她这语气,只怕怨念不是一点半点地深,又似乎明里暗里都指的是章清怡。
严嫔看向岑妃道:“岑妃主子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暗指何人在你背后捅了刀子吗?不知这人,又是谁呢?”
岑妃一笑转开了目光,“严嫔好聪敏的心思,我不过同其他姐妹说几句闲话,你便说我这话中有别的含义,暗指了其他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但若照此类推的话,那岂不是卫嫔、卢嫔、张嫔、淑妃,还有贤贵妃方才所言,其实都是话中有话,暗指他意了?”
严嫔皱眉道:“岑妃主子才真是聪慧!贫妾不过依话直言,是与不是,岑妃主子心里明白,大家也自有公断,岑妃主子大可不必将事情牵扯地如此之大。”
岑妃哼了一声,然后淡淡地道:“严嫔,你口口声声,称我一声岑妃主子,可在我听来,你语气里全无半点尊敬我这个妃位的意思。莫不是,你这个严嫔之位,还与我这个妃位齐平了不成?”
严嫔刚想说什么,岑妃转头看向了章清怡,“两位贵妃在座,贫妾不敢放肆!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不知道两位贵妃,以为如何?”
孟慧月道:“宫中当然有宫中的规矩,嫔位在妃位之下,妾嫔在妾妃面前,当行恭顺之仪。只不过,康贵妃对宫规比我要了解地多,这严嫔是否冒犯岑妃,还当以康贵妃的意见为准。”
章清怡眼皮也不抬地道:“此处是丹凤宫,两位妹妹如果有什么私下的龃龉,不妨过后再讨论不迟。若是有什么必须要摆上台面的事情,那也当由皇后殿下来决断。在皇后殿下的宫里头,我也不敢放肆呐!”
沈环暗暗一笑,这些个女人,将锅甩来甩去,最后又甩到了自己的头上。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那可是要翻了天去。
好在,还不用争君宠,要不然,那就真的血腥恐怖了。
沈环端正仪态走了出去,众妃嫔暂时止歇了这一场小插曲,纷纷起身向着沈环拜了下去,“贫妾拜见皇后,殿下千岁玉安!”
沈环在主位坐下,一点头,“免礼!”“谢殿下!”众妃嫔起身,然后一一落座。不待大家说什么,沈环已经问道:“方才本殿走来,只听地这殿里好热闹啊!不知道大家方才都在聊什么?聊地这么开心?”
孟慧月道:“不过是些小事,还不用烦着皇后殿下,岑妃你说是吧?”岑妃垂了眸子,一笑,“贤贵妃说地极是。方才,贫妾等不过闲聊几句罢了。”
沈环一点头,“小事就罢了,今日本殿也有事要告诉大家一声。之前太皇太后寿诞兴办,乃是圣上的一片孝心。”
“下个月便是圣上的万圣寿诞,但圣上体念东君国眼下民生艰难,所以,就不准备大办了。诸位,也不必刻意备办寿礼了。”
众妃嫔应声,沈环又道:“眼下正是天干物燥之时,各宫还需注意明火之物,小心再像上次长春宫一般,走了水,可就不好了。”
“对了!”沈环看向章清怡道:“听闻寿昌宫内,柳嫔似乎病重,这消息不知怎么的,竟传到了本殿的耳朵里来。不知,两位贵妃可曾听闻?”
孟慧月道:“启禀殿下,这柳嫔自打在寿昌宫反省思过以来,便一直小病不断,贫妾也曾向殿下请过几次旨,宣了太医为其看诊。”
“但次次都是无事,次数多了,贫妾也觉得过意不去,既劳动了太医,又惊动了殿下。想着,康贵妃无需请旨便可宣召太医,便将此事交托给了康贵妃。看来,康贵妃一定是知道的了。”
章清怡起身向沈环一福,“贫妾正打算向殿下禀报,自贤贵妃托付此事之后,贫妾也三不五时便宣太医为柳嫔看诊,奈何,皆是些小毛病,并无什么大碍。”
“贫妾想着,柳嫔怕是心里难受,所以才会如此。想着太医在太医院里,事务也甚是繁忙,岂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无事叨扰?便冷了柳嫔一段时日。”
“直到最近,贫妾听闻柳嫔果真是有些不好了,这才又宣了太医过去为其看诊。这一次,太医倒是说了,柳嫔大病虽无,但恐怕……已有些疯症了。”
闻言,沈环嘴角轻抿,“是吗?”章清怡道:“贫妾想着,寿昌宫如今虽不通出入,但到底里边还住着其他的妃嫔。若是柳嫔的病情严重了,只怕会对其他妃嫔不利,还请殿下定夺,是否要将柳嫔另置他处?”
沈环道:“疯症倒是可大可小了,稳重起见,本殿会再宣太医细细看过。不过,若依康贵妃所言,这后宫之中,又该将柳嫔安置于何处呢?”
章清怡道:“其他妃嫔之处自然是不好再作安排的,不过贫妾听闻景阳宫中倒还有几处空置的殿宇,或可暂时送柳嫔过去养病。”
“景阳宫啊……”沈环往后一靠,“此事稍后再议不迟。”章清怡应声退回了座位。
沈环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景阳宫不是别处,听说当年里边也住着几位诚宗爷时得宠的妃子,但后来不知是内斗,还是被别人设计,反正一个一个地都没有好下场。
没多久,景阳宫里便有些诡异的流言传了出来,渐渐的,里边的一些妃嫔全都找借口搬了出来。
再后来,但凡有被治罪或是冷落的妃嫔,便都往景阳宫里发落。没过几年,景阳宫便成了诚宗爷一朝,后宫的冷宫所在。
直到现在,也还有那么一些年迈不得宠,或失利或疯癫了的老妃子在里边苟延残喘,那里边过的是怎么一种日子,可想而知。
柳丽英若真是踏进了那景阳宫,那就真的是永无翻身之日,甚至能活得了几天,都是问题。
想不到,章清怡对柳丽英狠心至此。怎么说,柳丽英落地这样的下场,也是因为替章氏办事。
可沈环却并不觉得,是因为柳丽英对章清怡构成了什么威胁,章清怡才会如此做。沈环又瞄了一眼章清怡,这家伙,该不会想要窝里斗了吧?
听了沈环的话,乐潇泽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反而向沈环问道:“玉妃以为呢?那柳丽英该不该进景阳宫去?”
沈环道:“妾身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圣上这次不答反问,那便也是对此事持保留意见了?”
乐潇泽一笑,“是觉得没必要。左右,如今的寿昌宫与景阳宫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环看着乐潇泽的神色,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乐潇泽比从前少了些戾气是不假,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会遇事心软。
沈环本来以为,乐潇泽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他如今不但放在心上了,还否决了这样的意见……倒是有些奇怪了。
乐潇泽看着沈环的神色,摇头一笑,“玉妃在怀疑什么?难道怀疑朕对那柳丽英还留有旧情吗?朕对她可从来就没有过情分,又何有不舍之意?”
沈环微微一挑眉毛,“如果不是对柳丽英不舍,那便是……景阳宫里头,另有文章?”
乐潇泽抿唇,一捏沈环的鼻子,“玉妃平时懒怠地很,可一仔细琢磨起事情来,实在是可怕地很。”沈环道:“那妾身便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