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过往,两人的青葱年月。她为了他的天下答应远嫁他人,他为了他的天下放弃了她。
感情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各自一句话,便足够清晰明了了。
说起这一段,谷梁珞再度冷冷哂笑——她居然记不得当时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了。
三年前谷梁珞也不过刚刚及笄,正值如花妙龄。
这个放在现代算是早恋了,但是当时的她和叶弦何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以为君当作磐石,妾当如蒲草,山无棱天地合地来一个白头偕老的。
结果不想,其实是这么个不经推敲的感情。
老实讲,叶弦何是谷梁珞来到这个古代之后,第一个认真想要发展的第一个对象。
因为他龙眉虎目,仪表堂堂。且身份牛逼拉风,未来即是九五之尊,坐拥整个江山和天下。作为一个曾经担任过特警教官的谷梁珞,她当时心底里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结果这样子的男人事实证明并不靠谱,人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该丢的时候丢,该弃的时候弃,毫不手软。
“珞儿……对不起。”叶弦何俯身,急切地想要捉住她的唇吻她:
“我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糊涂,我这些年好后悔,因为你再也不和我亲近,我真的好后悔,你能不能原谅……”
“不能!”
谷梁珞侧头避开,于是叶弦何的脸就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
“珞儿,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
他强势地扯开她胸前的衣襟,谷梁珞一急,嘴里嘤咛一声:“等等……”
趁着叶弦何抬头,谷梁珞用额头猛撞他的头。“嘭!”
松开几分,再膝盖用力,狠狠顶了一下他的小腹!叶弦何痛得缩起,手里的匕首也应声离开她的脖子。
谷梁珞再飞起一脚,叶弦何被她狠狠地踹了出去。
“哐当!”,撞玄铁门上了。
好在谷梁珞虽然是犯了沦丧门风的重罪,却毕竟是大将军家的女儿,住的牢房也算是独立的,周围并没有毗邻死囚犯等等。
这声闷响并没有惊动狱卒。
“圣上冒着危险半夜溜进大狱就是来欺压平民来了吗?我数三声,你再不走,休怪我喊人。”谷梁珞翻身而起,浑身散发着冰霜般的戾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珞儿……”叶弦何捂着肚子哑声叫。
“一!”不为所动。
“珞儿你……”
“二!”斩钉截铁。
“你父亲就要回朝了你知不知道!”
谷梁珞如此不待见他,叶弦何最后一句重点终于低吼了出来,谷梁珞闻言,蓦地一愣。
她的父亲,沥国有名的边塞镇关大将军,那个对人不假辞色,铁血狠戾,好大喜功的父亲,谷梁生,要回朝了?
……
见谷梁珞整个人稍微顿下来,叶弦何虚叹一口气,终于上前,口气关切:
“上回让你进宫,便是要同你说这件事的。你父亲在边塞打了胜仗,要回朝一趟,城里城外,都在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了。”
“……”
见谷梁珞不说话,叶弦何又道:“谁都知道谷梁大将军,若是回来之后得知你如今犯的事儿……”
那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完,不过谷梁珞知道是什么意思——
谷梁生视荣誉功勋面子为一切,本身在谷梁府便是冷漠严厉,对儿女各个严厉管教,没有子女敢忤逆他。
他要是得知自己在皇城闹出了这么一件有辱门楣的事情,本来自己打小就颇不受他待见了,如今……必定下场比这区区的蹲大牢要严峻得多。
叶弦何摇摇头,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珞儿,只有我能救你。”
谷梁珞斜睨他一眼:“你要什么?”
不是欣喜地问“你真的能救我?”,也不是兴奋地问“你要如何救我?”,而是冷冰冰地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要什么?”
叶弦何的心里隐隐一刺,僵着脸,复而那张俊挺的脸上才重新漾出温柔:
“珞儿,我不要什么,我是天子,这天下,我要什么得不到呢?大将军再如何暴怒,我也会为你开口的,我说的话,再不济将军也是要忌惮几分的……我只想要你放下过去的心结,我们重新开始,你会是我后宫里最受宠爱的皇后……”
“不需要。”叶弦何话没说完,谷梁珞就将他打断了。
“珞儿!”叶弦何沉声。心里堵得慌,不仅是因为谷梁珞对他的不敬不屑。她难道宁愿自己被扫地出门逐出族谱,都不愿意再次接受自己的爱?
难道对自己,就真的恨到无法原谅?
“我不需要你救。”谷梁珞重复,唇齿间无比冷清,显示着她的耐性快用完。“我要数三了,所以,滚。”
最受宠爱的皇后,呵呵……真不知道是笑叶弦何深情还是天真。她,谷梁珞,将军府庶出之女,未来的皇后,有可能吗?
更何况,她从前怎么还忘了,所有皇帝都注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古代的这点,恕她接受无力。
所以,谁稀罕?
“好!好得很!”
叶弦何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这么不识好歹地蔑视过,毕竟是放不下心里那点上位者的架子。他气极反笑,玄黑的衣衫慢慢从牢门外面退却远去,徒留他咬牙的声音:
“谷梁珞,朕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就等着看看,这皇城,离了谷梁府,你还能在哪里安身!”
……
谷梁珞望着黑夜里渐渐隐没的身影,眉心皱着,并不懂他此番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
她是谷梁府的子女,还在朝廷任官,短时期内,并不会轻易离开谷梁府去别处讨生活。再说了,讨生活她相信自己也是饿不死的。
谷梁珞半晌才自言自语。“这人是不是智障,走了都不记得把牢门锁上的……”
然后才上前,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推开牢门,就这么潇潇洒洒走出天牢的冲动,将掉落在地上的牢房锁链捡起,重新一圈一圈漫不经心地在牢房门上绑好,锁好。
要是她是个危险的重犯,刑部大牢算是完了。
皇帝大人亲手打开牢门放掉的,呵。
不过,湘湘是怎回事,让她去长熙王府给带的话到底带到了没有?为什么叶弦何都来了,那个长熙王爷还没来?
谷梁珞皱皱眉,难道那王爷真打算破罐子破摔,非将她终生关在这里,一解心头之恨才罢休?
没想明白,谷梁珞决定不去想,安身立命,先睡好觉再说。
她打了个呵欠,慢腾腾地将手里的匕首收回腿上。想了想,又换了位置,绑在了腰间。这才转身回塌上睡了。
殊不知,在她熟睡后,牢房走道黑暗的更深处,慢慢浮现出另一个霜色的颀长身影。
一双犹如深井般的凤目静静打量着空落落的牢房里熟睡的女人,回忆着刚才发生在牢房里的场景,修长的眉头慢慢从最开始的舒展聚在一起。
叶弦何,谷梁珞。
原来他这么多年后宫未立后,心里住着的女人,是她。
只不过……竟然是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