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在这个会议室的正上方，初妍上去还伞，得通过走廊处的电梯。她正等着电梯，没想到陈奕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她按下的方向，问得不动声色：“上去还东西？”
“嗯。”初妍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雨伞，“昨天下雨借的，今天正好带来还给你们……总裁！”
她磕巴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你们陈总”。陈奕是他的名字。那他们总裁姓什么？初妍自然不会傻得去问陈奕，只能默默地在心中记下，回去得问一问。
“那我帮你带上去吧。”陈奕目光微动，很自然地冲她伸手，“总裁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他敢肯定：如果初妍现在闯进去……绝对不是黎睿铭希望的！
“那就麻烦您了！”初妍不疑有他，连忙把伞交上，趁着周围没人围观，赶紧顺势道歉，“刚刚会议上很抱歉！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希望不要影响公司的合作……”
“叮咚！”
电梯正好到达，清脆的提示音打断了初妍的话。
“那个啊……没关系。”陈奕笑笑走入电梯，看着电梯门合上，才在心里默默补充：初小姐，你就是趴在会议桌上睡觉也没关系啊……反正有楼上那位罩着呢！
***
顶层。
陈奕敲门进去的时候，黎睿铭正在打一通越洋电话，一口流利的德语沟通着合作事宜。听到开门声，黎睿铭抬头随意的扫过去，却在看到陈奕手里的雨伞时，目光一停，讶异地挑了挑眉，很快结束了通话。
“她来过了？”
“正在楼下，奥创广告那边的讨论会，初小姐也过来了。”陈奕将雨伞放上黎睿铭的桌沿，退后一步再继续补充，“刚刚她想上来，我拦住了。”
“广告讨论会？”黎睿铭径自将雨伞扔回抽屉，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懒懒而出，“她能听懂？”
“应该是听不懂吧，初小姐一直昏昏欲睡的样子。”果然黎少还是最了解她的！
陈奕停顿了一秒，想了想还是如实汇报，把细节一并补充了出来：“不过她看起来精神的确不太好，好像是晚上没睡好的关系，脸色也有点差，开会的时候我看了很久……”
某人正在翻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还有一件事。”陈奕皱眉，继续推论，“我觉得初小姐已经开始好奇sl的总裁名字了，刚刚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看她的表情，总有预感……”
“她查不到的。”黎睿铭打断他，声音慵懒又笃定，这点他早已有所安排。
只是——
他抬头看向陈奕，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醋意：“倒是你，别老盯着她。”
要知道，像是“开会的时候我看了她很久”、“刚刚我和她说话的时候”此类的接触，都是黎睿铭如今做不到的！陈奕说得容易，他听着心里却是很不平衡。
于是，他开口，云淡风轻的语调，委婉清晰的警告。
“啊？没……没盯啊。”陈奕磕磕巴巴地反驳，头皮隐隐发麻：天地良心，他哪敢肖想黎少的人？不过，听说六年前……
“一会儿给她带杯奶茶，她喜欢甜腻腻的东西。”正思忖间，黎睿铭的指令已经丢了过来，他低着头一边签字一边交代，“她要睡就让她睡，不用管她。”
“好！”他哪敢管？
陈奕点头，一一答应，见黎睿铭低头在忙，谨慎地请示：“那我先下去了？”
“嗯。”黎睿铭应了一声，终于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在陈奕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今晚我去看看她。”
不是说睡眠不好么？
那就今晚去看看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今晚？”陈奕讶异地转身。
“对，今晚。”唇角微扬，黎睿铭淡淡重复。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边，颀长的身形傲然俯瞰着整个城市，隔了几秒，若有所思地低喃而出，“我不等了。”
他布置了天罗地网，但是在收网之前，他会给她挣扎的时间。
因为，只有在过程中挣扎的，才会在结局中乖顺。
这是他的习惯——
对她一个人的习惯。
***
会议中场休息三十分钟，会议室内的三位“专业人员”讨论得热火朝天，初妍作为“非专业人员”，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玩手机。她一直在网上搜寻sl的信息，包括品牌规模、名品灵感……
网上信息丰富，却唯独没有创办人的讯息。
sl的那位总裁，没有任何关于他的采访，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照片……她甚至连他姓什么都查不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钱人会这么低调的……
“喂！”在好奇心驱使下，初妍尝试着问“正在忙”的同事们，“sl的总裁叫什么名字啊？”
“我坚持这个宣传理念……初妍，你别吵！”没人理会她，他们都抢着在三十分钟内讨论，“刚刚陈特助也说了，另外一套有严重的漏洞。”
初妍被晾在一旁，只能悻悻地走回座位，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会议室的门又被人推开。
“陈特助！”
讨论声戛然而止，同事们礼貌颔首，陈奕微笑着点头走进来：“大家坐。”
话虽这么说，陈奕自己却是多走了半圈，绕到初妍旁边，动作自然地把那杯温热的奶茶放下。
这是……？
初妍怔住，其他的人也是满脸悚然。
“趁热。”只有陈奕像是没事人一样，低声嘱咐了一句，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开会吧。”
***
接下来的会议时间内，初妍了无困意。她正襟危坐着，目光死死盯着那杯奶茶，却始终不敢动一口，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两个问题在不断回旋——
为什么他要给她一杯奶茶？
为什么他只给她一个人送了奶茶？
太忐忑、太尴尬了！初妍硬着头皮，疑惑地朝陈奕的方向望了几眼，只是后者没再看过来，他一直专心和项目经理讨论，直到把项目组搞到焦头烂额……
初妍只能继续沉默装死。
***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陈奕合上档案夹，带着他的队伍就走了。
项目组的人也开始收拾散乱的策划图。作为“凑数”的初妍，根本没东西可收拾，只能假意理了理桌面空白的a4纸起身。对于那杯凉透的奶茶，她倒是稍稍纠结了一下：她该带走，还是该丢掉？
“初妍。”正思忖间，项目经理蹙着眉头走过来，开门见山询问，“你和陈特助认识？”
“算……是吧。”初妍回答得尴尴尬尬，“我们……”
他们只算是点头之交，他给她送过手机而已。
“那就好！”项目经理却打断她，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大半，“sl的要求太精细，这个项目的进度挺困难，你去请陈特助吃个饭，讲讲私。情……公司给你报销。”
讲讲私。情？
初妍为难：“可我们其实算不上有交情……”连交情都算不上，怎么徇私？
“那就利用他对你的好感走走后门！”项目经理一锤定音，一副过来人的明白模样，直截了当下令，“你约他，他肯定会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要不怎么单单关照初妍一个人？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
***
回到公司，已经接近下班的点了。
初妍一脸郁闷地等电梯，脚尖在大理石地面划来划去：要她怎么约陈奕？她连他电话号码都没有！再说约出来又怎么样？广告专业的她都不懂，有什么好谈的！
项目组策划再精细一点不就好了！省得走后门了……
“叮咚！”
电梯的门在此时打开，初妍垂着脑袋往里走，却正好撞上要出来的人……
“啊！”文件夹脱手，初妍惊呼出声。
“小心！”与此同时，一双宽厚的掌扶稳了她。待她站稳，对方才松开手，主动帮她捡了文件夹，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我正要找你。”
是梁宇文。
他穿着一件薄毛衣，几天不见似乎清瘦了许多，气色也带着疲惫和憔悴。
“老大。”初妍站定，乖乖叫人。自从那次“被表白”后，她总觉得再见面很尴尬，所以在公司也都有意无意避着他……他找她又有什么事？
“晚上有空吗？”梁宇文倒是坦然自若，似乎那天的事从未发生，悠然地往电梯壁上一靠，送她一起上楼，“薇薇买了房子，说晚上一起庆祝，我负责来叫你。”
她的办公室搬到了楼上项目组，之前的同事不好随随便便上来，所以才让梁宇文叫她。
毕竟，他是通行无阻的高层人员。
“还有其他人吗？”闭塞的电梯空间里，初妍压力不小，迟疑地问了出来。
梁宇文失笑。
他耸了耸肩膀，稀松平常的语气：“还有好多人。”
“那我也去！”
***
梁宇文始终面色如常的模样，让初妍渐渐相信他把那天的事放下了……于是，她上楼整理了一下，稍过下班的点，便跟着梁宇文一起出门。
薇薇在公司附近订了ktv大包房，其他同事一下班就冲了过去，就剩他们两个自己步行过去。
一路无话。
“初妍！”在ktv门口，梁宇文才陡然驻足叫住了她。他像是经过一路的措辞，终于决定了开口，“那天的事情，是我说得太唐突了！我很抱歉……”吓到了你！
“没关系！”初妍释然，“老大，都过去了……”
“可我是认真的！”梁宇文打断她，一句话便让轻松的气氛瞬间凝结，他呼出口气，清晰而认真地继续，“可能我的方式太过急进，没考虑到你的想法。也许你在感情方面有什么心结，我都愿意等你化解。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处处看，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你随时喊停好不好？”
梁宇文的真诚和退让，让初妍越发为难——问题原本就不在于他，而是在她自己身上。
“我……”
“老大，初妍，赶紧过来，209号包厢！”正迟疑间，同事的呼喊从门内传来，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我还怕你们找不到包厢呢！特意来接你们的！”
“走吧。”梁宇文先行回神，动作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浅笑道，“你进去再慢慢考虑。”
初妍笑笑，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出来。
***
包厢里的气氛正热。
茶几上放着玲琅满目的酒水和甜点，两个麦霸同事正霸着麦克风嘶吼，其他人鼓掌捣乱，房间内一片喧嚣。初妍一进去，就被薇薇拉到了一旁，手里被塞了一杯酒。
“快陪我喝一杯！”薇薇松开她，掌心一片湿re，在初妍回神之前，就急急忙忙地仰头将自己那杯灌了下去。
初妍一愣，低头闻了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酒精浓度不低啊！
“你干嘛？买醉？”
“不是！”薇薇摆摆手，索性把初妍那杯抢过来也喝了，然后再深吸了口气，神秘兮兮地丢出两个字，“壮胆！”
“壮什么……”
“薇薇，到你的歌了！”初妍还没来得及问，同事正好喊过来，薇薇应了一声，抛下她便跳到了荧幕前。
她点的是一首情歌，风格却很欢快，气氛很快被带了起来，有几个同事甚至跟着她哼起来。可到副歌的部分，薇薇却突然停下来，转身按下了静音键——
“那个……我有话想说！”她咬着下唇，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紧紧握着话筒。
“好！那就听我们的土豪薇说几句！”
“来来来，鼓掌鼓掌！”
“……”
同事起哄的几句话，让薇薇几度笑场。
“我……我有话对老大说！”终于，她深吸了口气，视线望向角落里的人，专注又认真，“老大！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当年来公司实习就喜欢，所以……所以能不能……”
鼓足勇气决定的表白，到最后却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
同事们一愣，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梁宇文，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在一起”，然后所有人都喊了出来，鼓掌着等着梁宇文表态……
初妍尴尴尬尬地缩在角落里：她也希望他们在一起，但她还是不喊了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梁宇文只是清浅一笑，落落大方地起身走到薇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