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唐尧16岁,见证了整个唐家的没落。
唐爷带领兄弟发展这么多年,讲究的就是个“义”字,但是他的“兄弟们”并不这么想。唐爷过世后,当整个唐家都陷入悲伤中时,他昔日的那些兄弟已经开始了权利的追逐……
唐家的气氛一派低迷:唐夫人不管道上的事,唐尧只有十六岁,唐禹只有八岁,根本没有接手的能力。于是,这场争夺,唐家始终被排除在外,直到——
他们捉了唐禹。
当年的那场权力争夺,唐尧已经不太记得细节了。他只知道那最黑暗的一天,管家一早说带着唐禹出去玩,就再也没有回来。下午的时候他出去找,通过多层关系,终于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找到了他。
他被注入了过量的毒~品,弱小的身子像破娃娃一样被丢在泥泞的湿地上,双眸已经涣散,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他拼命地摇晃着唐禹,但把他摇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
“哥,我好难受……求求你杀了我吧!”
多年以后,唐尧已不记得他们抓住唐禹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想让唐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时的他,怎么可能放弃唐禹?放弃他疼爱多年的亲弟弟?于是他拼命拖着唐禹离开那个废旧的仓库,唐禹难受地呕吐,脏了他一身的白衣……
后来,他们被发现了。
黑色的枪口远远地指着他们的脑袋,对方命令他们重新走回去,嘴里还嬉笑着什么“买一送一”、“送上门来的好处”。唐禹在那一刻恢复了些许清醒,他纯净的眼神中只留绝望。
“哥,”他拉了拉唐尧的袖子,孩子气地冲他一笑,将一把小巧的手枪塞到他手里,“我昨天从爸爸抽屉里偷的,可是我不会用……哥,你逃走吧……”
*****
从他开枪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坠入极致的黑色。
他当时的枪法根本没多大准头,所以即使对方只派了两个看守,这一仗依旧打得艰难。等到枪林弹雨的声音落定,唐尧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唐禹……
……他唯一的弟弟。
那一年,他十六岁,守着一具八岁的尸体,直到天黑。
然后,他起身,带着冰冷的弟弟,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杀了那个背叛唐家的管家……
“你干什么?”妈妈拉着他,他一身的血污让她的眼中满是惊恐。
但是他解释不了,他怕他一开口,声音就会哽咽,所有的勇气和愤怒都会变成无助,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把管家逼入死角,凌厉地给了他愤怒的子弹。
那天以后,他才知道,所有人都传他杀了他弟弟。
他想解释……但是怎么办?
“目击者”都被他杀了……
而且他在整理弟弟遗物的时候,偶然地发现:唐禹是会开枪的,爸爸在他六岁的时候,曾带着他去山上打鸟……所以唐禹当时把枪带给他,就等于把活着的唯一机会让给了他。
唐尧突然就不想解释了。
他觉得,确实是他杀了唐禹……
从他用那把枪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
接下来的一年,唐尧用他的手段,完成了整个唐家的“重组”。
跟着爸爸的那一代人,无论好坏,几乎都被流放。有任何不满的人,则是直接被枪杀,他用最残忍冷酷的手段,“驯服”了所有的人,唐家的权利中心,终于唯他独尊。
像是一层无形的隔膜,渐渐将他和别人分隔开来——别人对他的态度无非就是两种:害怕、憎恨。没有人像以前那样和他招呼:“小尧,来找你爸爸啊?”“小尧,一起去吃饭啊!”
大家都尊敬地叫他“唐少”。
唐尧已经习惯。
直到一年后,唐禹的生日——
妈妈在家里烤了蛋糕,插上九根小蜡烛,独自对着唐禹的照片过生日。他买了菊花和蛋糕过去,还没说话,妈妈就很平静地走过来,拿了他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她很平静地将他彻底拒之门外。
**********
这么多年,唐尧习惯孤独,却过得很不快乐。
他对所有异心者的处理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终于把所有异心者都杀光了,他便开始扩充唐家的生意;终于把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却又没了目标。
终于,他想到了舒文,那个当年离开爸爸去当警\察的人。
他把舒文当成唐家的背叛者,在遥远的A市找到了他,想要让他尝尝背叛唐家的滋味。他要让他生不如死,声败名裂。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把舒文逼到抉择的死角时,舒文选择了自杀,用一种近似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和爸爸一样的人:讲义气、有血性……
可是怎么办?
舒文已经死了。
他来不及欣赏他,也来不及报复他。
于是他开始寻找舒文的家人,想要找到他唯一的女儿,可是没有,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在她的朋友圈中消失。直到四年后,某次的新闻,他看到了美国来的黑马策划人——舒沐晚。
唐尧很高兴:他要报复的人,终于回来了……
这么多年,唐尧早就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所以对舒沐晚,他以为他会和平时一样,把她折磨到极致,然后直接杀了。但是当他把她从水里拎出来,看到她虚弱又固执的模样,他突然就发了怔——
他想起当年“舒家的小妹妹”,想起她小时候,还有唐禹一起玩闹的时光……他突然就不忍心杀她,甚至还想留下她,就像能从她身上找到唐禹的影子一样。
后来,那个叫南宫墨的家伙,还是把她救走了。
唐尧没有追,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他突然有一种错觉:看到舒沐晚幸福,就像看到自己的小弟幸福。小弟幸福了,他才能放任自己坠入更深的黑色……
反正,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
唐尧真的没想到,他会碰到他这辈子的救赎——秦欢颜。
初次见面,她恨他的眼神如此昭然若揭,他好奇地想去问问,没想到被她直接咬了一口。很好,唐尧摸着她留下牙印的地方,淡淡地想着:我记住你了。
……
对她动容,是在香港的时候。
她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没杀唐禹……这是傻得无可救药!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相信过这件事!可是,她的相信,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像是一米阳光,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那个时候,唐尧便决定,再也不放开她。
于是他追到A市,把整个唐家的重心都转移过去。他爱得很认真,也爱得很艰难,生平第一次,费尽心力去琢磨一个人。幸好最后事实证明——他真的没有爱错人!……
婚礼定在第二年的三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秦亮早已默认他们在一起,婚礼上,他心甘情愿地把欢颜交到唐尧手里,叮嘱了一声:“好好照顾我女儿。”秦家和唐家来观礼的亲戚都不少,整个过程也算是其乐融融。
只是有个小小的遗憾:唐夫人没有来。
……
“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誓词结束,神父微笑着示意,唐尧这才揽过秦欢颜,俯身吻了上去。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有了她了,一点点遗憾没关系。
只是,他的唇刚压上她的,还没来得及撬开她的唇齿,秦欢颜便陡然推开了他,惊喜地看向门口:“唐尧,你看!”
一抹纤瘦的人影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唇角扬着优雅温和的微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红毯尽头的两个人。秦亮愣了两秒,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迎了上去:“唐夫人!”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唐夫人!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温和恬静,能用柔和的方式控制所有的人。
“秦亮。”唐夫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点头冲他颔首,由朝尽头两位又惊又喜的年轻人解释,“我收到你们的请帖了。路上堵车,抱歉,来晚了。”
“妈……”唐尧的声音微颤。
这是这么多年,唐夫人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们继续。”唐夫人笑了笑,跟着秦亮入座,在下面静静地看着。
唐尧这才转向秦欢颜,眼里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和感激:“你……”
“我善做主张,寄了请帖给……给妈,你不会介意吧?”秦欢颜赧然地解释,叫出那声“妈”的同时,忍不住红了脸颊。唐尧之前只是派人“通知”过,他也知道唐夫人不一定会来。
而欢颜觉得这样的“通知”很没诚意,于是亲自写了请帖,又附送了一封长信过去……
唐夫人会来,那说明她心中多年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吧?
“欢颜,谢谢。”他低哑开口,捧住她的小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狂烈而深情,把他所有的惊喜和感激全都传递了过去,一点点地加深,一分分地绵长……最后,还是秦亮看不过眼,黑着一张脸重重地咳了两声,两人才分开。
*****
“大家一会儿就去喜宴吧!”仪式完成,秦亮招呼着客人,时不时冷冷地瞪唐尧一眼:小子,你别太猖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狂烈地亲他的女儿……
唐尧死毫无所觉,淡淡地冲秦亮笑笑。
秦欢颜去更衣室换衣服了,唐夫人跟了进去。唐尧被留在外面,竟莫名地……紧张起来。
***
“我发现唐尧变了很多。”秦欢颜从更衣室换了旗袍出来,唐夫人主动上前帮她整理,同时和她说着话,“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很欣慰。”
她能看出来:唐尧身上的戾气和黑暗都淡化了不少,他整个人都开始温和善良。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谢谢您今天能来,我原本以为……”秦欢颜不好意思地笑笑,顿了顿拉住了唐夫人的手,“妈,我们出去吧?唐尧在外面……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如同被抛弃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妈妈,唐尧的心情……她能理解。
“等一下!”唐夫人叫住她,满意地笑了,“既然都叫我妈了,我不能不给红包。”
秦欢颜的双颊一红,看到唐夫人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玉瓷色的镯子,温润光滑,色泽均匀。
“专门送唐家儿媳妇的,二十多年前,也是我婆婆给我的。”唐夫人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红,她强扯出一个微笑,“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送出去了……欢颜,幸好有你。”
她把整个唐家偏离的轨道,重新拨正了回来。
“妈……”
“好了,戴上它,我们出去!”唐夫人抹了把眼角的湿润,把秦欢颜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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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唐尧站在门口,畏畏缩缩地叫了声,小心翼翼地跟在唐夫人和秦欢颜的身侧。
“我明天一早就要走。”唐夫人开口,清晰地看到唐尧眼中迅速涌上的暗淡。因为她说要走。
“哦……”他失望地耸下肩膀,却也不敢挽留,小心地试探,“那我明天让人送您,好不好?”
“好啊。”唐夫人答应得很爽快,倒是让唐尧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惊讶地抬头,正好听到唐夫人的后半句话,“我是要去搬行李,以后我会回香港住,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真的?”唐尧的目光一亮,有些不敢置信,“您在香港的时候,我也能回来?”
她不是拒绝和他呆在一个城市的么?
难道……
“当然。”唐夫人点点头,愉悦地勾起唇角,“记得带着欢颜回来,你一个人就别回了……否则你又不爱吃甜的,我烤的饼干到时候给谁吃?”……
婚后。
唐先生尝到了“回头是岸”的幸福后,野心不知不觉就大了:他想要更“幸福”!他还想要个孩子,一个属于他和欢颜的孩子。
但是秦欢颜不那么想,她还想拼两年事业。她自己找工作不顺利,便和舒沐晚合开了一家公司,舒沐晚还是做公司的策划,她则当公司的法律顾问。
计划实行得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