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能回宫的话,于我来说,生与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吴彪探看着灵鹫的神情,摆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拓跋祺深爱夏侯彦芷,如今他没了儿子,已经是六神无主,若是再找不回夏侯彦芷,他就会崩溃。灵鹫,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整个东昭王朝,而不是夏侯彦芷
的性命。”
“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灵鹫早已猜到他的目的不简单,“是彦芷害死吴媛,而吴媛是你的女儿,我不相信,你会不想杀彦芷为自己的女儿复仇!”
吴彪暗下鄙夷冷笑,看样子,名震一方的沙漠灵鹫并不知道吴媛和吴娴是他从西疆买回来的歌姬花魁。
但他也并没有说破,“如今我儿子吴庸还在拓跋祺手上,若是夏侯彦芷永不回宫的消息传如宫内,拓跋祺便无心与我争斗,届时,我救出犬子,在兴兵攻城,天下便是我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拓跋祺崩溃,还有其他人阻止你!朝中文武百官众多,报国之心者更是多不胜数,你若篡权夺位,还得经过他们同意!”
吴彪志在必得,不想与他多做争辩,“灵鹫,你若配合,我会送你一处宅邸,再送你良田万亩,让你和夏侯彦芷平平静静的生活。”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地契和房契放在桌上,“我的为人,向来如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灵鹫迟疑,终于还是拿过那些东西,他是做强盗出身的,像是有利可图,便绝不会放过,而彦芷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回宫,自然也就不用多费力气说服。
“当年的夏侯康,也是挡你路的人吗?”
吴彪一怔,神情扭曲,“哼哼,好好收了你的房契地契吧,告辞!”
灵鹫却捕捉到他脸上的那抹诡谲的神色,他不禁猜测,夏侯康真正的死因,却又无从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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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彦芷抵达嵩山少林寺,正是中秋时节,入寺烧香祈福之人众多,林木葱郁的山林之间,禅宗古刹庄严肃穆,碧空白云之下香火缭绕,别有一番神圣气韵。
彦芷生怕别人认出,换了一身月白的男装打扮,飘逸锦袍罩身,上唇处贴了一点一字胡,再打开扇子一甩,极是俊雅倜傥。
但她却不禁有些心虚,她是来此开杀戒的,但愿不要触怒佛祖才好。
她随着人流进入院中,明媚的外表引来几个姑娘的含羞带怯的打量,她拉着一个清扫院子的小沙弥问,“小和尚,你可知道拓跋鸿在哪里吗?”
“此处并无此人。”
彦芷一笑,递上宫中的腰牌,“我是宫中官员,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探访他,若是你知道此人,也便省了陛下的麻烦,若是你不知道,我便去打搅住持大师了。”
小和尚握着扫帚不想回应。
彦芷见他迟疑,忙又添油加醋,“你瞧今日香客众多,探访住持大师的人,也多不胜数,大师日理万机,又要打坐诵经祈福,我这等小事再去打扰他,实在……”
“罢了,罢了,我带你去找鸿施主便是。”
小和尚不疑有他,带着她绕过大雄宝殿,前往后院,又穿过院子,到了最后面的厨房。
一个穿着粗布衣装、黑发高束的男人正在劈柴,但他肌肤白皙,身型俊雅,纵然粗布衣装罩身,依然不减贵雅之气。
“鸿施主,有人找你!”小和尚说完,便离开。
彦芷远远的看着在厨房门前劈柴的拓跋鸿转过头来,不禁讶异,他的眉宇间已无初次见面时的挑剔与威严,整个人如一个普通男子,已毫无戾气。
这是曾经的拓跋鸿吗?
虽然他的脸上有些胡渣,但依然是他。
他的眉宇间与拓跋祺出奇的相仿,这点相仿勾起彦芷对他的憎恨,也勾起彦芷对拓跋祺的思念,与掩藏内心的无限惆怅。
拓跋鸿也认出了她,却并没有叫她的名字,手中高举的斧头坠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口中却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彦芷撕下唇上的胡子,倾城绝代的脸更让拓跋鸿移不开视线。
他们彼此都在梦里设想过见面的情景,彦芷是想将他碎尸万段的,而拓跋鸿却是想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的原谅。
此刻两人相视缄默,不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而是都无言以对。
彦芷此来索命,本就无太多话要对他说。
而他则是愧疚,满腹忏悔,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来杀我的?”
“是。”
“这里是禅林净地,不该沾染血腥,还是随我去寺外,找一处僻静之所吧。”
“你甘愿死在我手上?”
“……”拓跋鸿没有说甘愿,也没有说不甘愿。只是带着她往寺外走。
虽然山阳处人来人往,山阴处,却林荫冷寂,鸟鸣清幽,叫人不由得心静止水。
彦芷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如拓跋祺一样宽阔伟岸的背影,过往的回忆也汹涌而至,自打初见开始,他们便入一场戏。
那时,她十四五岁,芳华醉人,初次入宫,仅仅是因为寻找拓跋祺走累了,便正躺在宫道上休憩,正遇上下朝回宫的他。
也正是那时,拓跋鸿的视线便被她吸引,但是,拓跋鸿并没有告诉她,从此,后宫粉黛在他眼中都失了颜色,他对她朝思暮想,更为夏侯康的死懊恼自责,但是他没有退路。
就在彦芷阴差阳错被太后安排地差点侍寝的那晚,她险些刺杀他成功。
他对她深恶痛绝,可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他又痛如刀绞,而后得知她并未死时,他又欣喜若狂——如此,他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他妒恨拓跋祺能完全的拥有她,妒恨他与彦芷的两情相悦,妒恨他们能远去塞外逍遥如仙,于是在得知彦芷有了拓跋祺的子嗣时,他再也无法隐忍,更担心有朝一日,拓跋祺会争夺王位……于是,他下了劫杀令。
没成想,适得其反,那一纸杀令,竟然封死了自己,截断了一生的皇位之路,激怒一再隐忍的拓跋祺,让他成就帝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