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祺,今日你问出这个问题,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日,你会追悔莫及,痛不欲生!彦芷咬牙切齿地握住拳头,压下心里的痛苦,一步一挨的走到榻边,宽衣解带,准备就寝,可是这张榻更叫人觉得讽刺,那辈子上的鸳鸯戏水艳丽无双,似在嘲笑她的痴傻。
她却还是躺了上去,仿佛……这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翌日辰时,拓跋祺上早朝前飞入凤霄宫,本想趁着宫人们都混沌未醒之时,从窗子爬进去对彦芷道歉,可他到了窗口,脚上却啪——传来一阵剧痛,“啊——”他大叫了一声,怕惊动了护卫,被当成刺客,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却发现脚上竟然夹了一个捕鼠器!
这凤霄宫里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这些该死的宫人竟然放一个捕鼠器在此等着他?借着暗白的天光,他才发现,脚下可不只一个捕鼠器,而是有二三十个,只是因为他刚才用轻功,才没有踩上去。
这下,用他受伤的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捕鼠器不是什么宫女太监放的,而是彦芷自己放的,看样子,她是压根儿就不想让他进门,更不让他进窗。
也罢,等她的气消了再说吧,他有的是时间与她耗着。
但是,让他失望了,他找不到任何机会向她道歉,甚至,连探望倾彦和倾君的机会也没有了。整个凤霄宫被暗影门的杀手全权封锁守护,严禁锦卫入内,整个东昭王朝的朝臣,也只允许独孤弦,司徒清入内。
她这样做,是在故意挑衅他的耐心吗?还是在宣告,与他彻底的恩断义绝?
他心中实在苦闷烦躁,政务也处理不下去。
这日,他用过午膳,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太后寝宫的大门口,但见门上的朱漆仍是崭新,门口却不似以前,没有守卫。
他试探着推了一下,竟然真的推开了,他脚步无声的走进去,正见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人正坐在宫廊下修剪花枝,脸上未使脂粉,清秀且风韵犹存。
拓跋祺不禁讶异,这就是以前那个每日浓妆艳抹,不怒自威,总是得饶人处不饶人的母后——姚惠芸?!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后宫之主,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讶异。
他环顾整个院落,没有任何的宫女和太监,不过,尚宫局对太后寝宫仍有支出,吃穿用度虽然不如从前,却也够她安度晚年的。
她毕竟是他的生母,他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姚惠芸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修剪花枝的手停下,她转头看过来,见是拓跋祺,先是一怔,旋即又专注于花枝上。“陛下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皇后还没有出满月,你应该对她多关心些,十月怀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有孕吐,有反胃,还有双腿抽筋,在深宫中的
孕妇更是要处处小心,处处防备,倾君这小丫头,有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
拓跋祺听得不解,她这是在为彦芷开脱吗?可是她为什么呢?“当初,你可是最想让彦芷死的人,现在你想害她的话,正是时候。”
“原来,哀家在你心里是一个不知悔改的女人?!”姚惠芸自嘲摇头失笑,“也是,我曾经差点害死你,背叛皇族,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相信我呢?”
拓跋祺没有理会她的话,兀自进入殿内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过,而且,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他又兀自走出来,踱着步子,在宫廊上逛了一遍,又踱着步子返回来,在她的身边坐。“你生活的很好。”
“我应该生活的更糟吗?”
拓跋祺不悦冷笑,“我的口气让你误会了吗?你这样故意曲解,是在控诉自己的遭遇?你的寝宫内,应该供奉父王的牌位,你应该向他恕罪,而不是向我。你就算再怎么折腾,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你的父王若在世,也不会原谅我。”姚惠芸赫然长叹,“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的背叛呢?尤其,还是做帝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只允许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
他有些厌烦,忍不住怒斥,“你完全没有必要为彦芷说话。”
“是吗?我果真没有必要说吗?祺儿,你只听盛莹一句话,就改变了一个与你同生共死三五载的女人的看法,你叫我怎么能不说你?”姚惠芸此时已经不是曾经的东昭太后,她只是一个想要赎罪的女人,想要挽回儿子真心的普通女人,“作为一个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听信谗言,这最基本的道理你都忘了,还如何做一个有道明君?!”
“哼哼,你这是在对我谆谆教导吗?”拓跋祺讥讽冷笑,“皇兄在位时,你是如何对我的?如今说这些都晚了,该如何做一个好皇帝,朕心中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在这边假惺惺!”
“我是否是假惺惺,时间会证明一切。你若再这样对彦芷,不但会害了彦芷,还会害了倾彦和倾君。”姚惠芸也不在乎他急促离去的脚步,继续说道,“知子莫若母,你心里如何想我最清楚。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彦芷是否朕心想回到你身边,还是因为有孕才故意回来
做皇后之位。我代她回答你,因为她爱你,她爱惨了你,爱得已经无半分尊严,哪怕是这样被你踩在脚下,她也毅然爱你,因此,她才回到你身边。”
虽然拓跋祺没有停住离开的脚步,却还是听到了她所说的话,而且字字都听在心里。
而且,直到他返回承乾宫,姚惠芸的几句话还是回荡在耳边,“……因为她爱你,她爱惨了你,爱得已经无半分尊严,哪怕是这样被你踩在脚下,她也毅然爱你,因此,她才回到你身边……因为她爱你,她爱惨了你,爱得已经无半分尊严……因为她爱你,她爱惨了你,爱得已经无半分尊严……”
这声音像是魔咒般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心神不宁,懊悔不已,如果时间能够倒退,他一定不会对彦芷问那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他恼恨自责,一掌将殿内的铜鹤香炉击倒,该死的,他到底做什么什么?竟然狠狠地在彦芷的心口刺了一刀?!
可是,他该如何向她致歉呢?!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退就好了,如果,有卖后悔药的就更好了,如果,她当时没有听到他的蠢问题就好了,如果……可是,如果真的不存在。
不过,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征求彦芷原谅的好法子。
当然,毁掉一段感情只用一句话,挽救一段感情,却得多费些时日和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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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芷却并没有让自己太在意和拓跋祺之间的纠葛,她更关心的是被保护在少林别院的那些孩子们,已经三天,那个鬼笑的怪人竟然还没有现身?!师父说,这种人三五日不饮血便会原形毕露。好吧,就让他再坚持两日。
司徒清坐在书房的檀木椅子上,静静看着正在桌案前作画的彦芷,她纸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别院的那些孩子吃喝用度可充足?”
“是,一切用度,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这些琐事。”他倒是有些担心她的处境,“彦芷,你这样给我作画,会遭人误会的。
拓跋祺不是已经……”
彦芷一听到拓跋祺三个字,怒火又冲上肺腑,“他怎么想不重要,别人怎么想也不重要。”
“你想过我会怎么想吗?”他起身,握住她的手,因为太过心痛,双眉也纠结在一起,“别这样好吗?你这个样子,让我的心很痛,我不求别的,只期望你能快快乐乐的活着,我就这么一点点愿望,难倒你还不能让我如愿以偿吗?”
“清,我……”
看着她如今这憔悴的样子,他比她更加难过,他恨极了当初自己为什么不与她成婚,为什么要纵容她回到这种鬼地方?!如果他当初能让自己接纳她的话,就不至于让她这样备受煎熬。
“彦芷,如果你后悔呆在这里,我会马上带你离开,无论天涯海角,我们相依为命。我们可以带上倾彦和倾君,我会对他们视如己出。”
彦芷在泪滑落时几处按住眼角,“清,我对不起你,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今,我已经是真正的皇后,已经再也不能胡闹。而且,我的心里已经伤痕遍布,我惧怕任何可能,我也经受不起了。”
两人正说着,静香在外面通传,清脆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也正好能打断两人悲伤的情思。“启禀主子,承乾宫的赵公公求见,说是尚宫局那边的人托付他送过来的水果。”
彦芷忙调适了心情,与司徒清拉开距离,“水果?”她凝眉不解,她没有让尚宫局的人送水果来呀!“既然已经拿来了,就送进来吧。”那些奴才总是会变着法子的讨好她这个皇后,无疑就是多讨点赏钱罢了。
静香恭谨应声,“是!”
静香接了水果篮子,便打发了赵德安离开,她把水果篮呈现在彦芷面前,便又适时退至殿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