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一话
天空是蓝色的。碧蓝如洗。从窗口望过去,像一幅画家笔下的油画,澄净得像幻觉。绿色的樟树在护窗外面随风摇晃,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仿佛时间流过的声音。这个安闲的午后,令人感到岁月的恬静。
当然,还没有到说岁月的时候。
他们才大二。
袁新亭从图书馆出来,往水教走去。水教是一座建在水上的教学楼,因此而得名。不过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在水教上课,因为蚊虫多。袁新亭不是去水教上课,他是去那里参加一门测试。
进考场之前,他收到了贺知章的短信:好好考,别紧张。
袁新亭回复了一句好,就把手机关机,装进书包里面,把书包放到教室前面的墙角下,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考试时间是三个小时。
他花了两个小时写完了问卷,又检查了一遍,就提前交卷离开了考场。
微风拂来,春色破冰。
袁新亭下楼,一路往校门口走去。
贺知章站在校门口那棵樟树下面,穿着黑色夹克、蓝色牛仔裤,干净得像电影里的画面。
袁新亭挥了挥手。
贺知章朝袁新亭小跑过来,问:“考得怎么样?”
袁新亭比了一个ok的手势,问:“今天你不是要和赵天他们一块去博物馆吗?怎么过来了?”
“赵天不小心磕着了路障,腿破了个口子,所以不能成行了。”贺知章解释说。
“严重吗?”
“还好,消了毒,贴了个创口贴。”贺知章把袁新亭肩膀上的书包摘下来背到自己背上,说:“不过不能好好走路就是了。”
“这样啊。”
两个人一路慢慢走。
“昨天有个女生给你送情书了。”袁新亭说:“我把它放你桌子上了。”
“……”贺知章有些窘,他说:“以后这种东西就直接扔垃圾桶吧。”
“这怎么可以,好歹是别人的一片心意。”袁新亭偷着笑。
他知道贺知章一向为这些情书感到头疼。
果不其然,听到袁新亭说一片心意,贺知章脸色古怪地黑了黑。他目光抬起来,看向前面的奶茶店,问:“你喝奶茶吗?”
袁新亭点点头,说:“红茶奶盖。”
“好。”贺知章便跑了过去。
袁新亭原本想跟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他。
“你好。”
袁新亭回头看去,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背着吉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看着他。
“怎么了?”袁新亭问。
那个男孩脸上露出窘迫的笑意,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下,说:“能借我十块钱吗?我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但我现在赶着去参加一个比赛。”
如果是别人碰到这种情况,大概都会认为他是一个骗子吧。
其实袁新亭心里面也这样想。但是十块钱并不多,骗了也就骗了,如果对方是真的需要呢?
袁新亭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元的钞票给那个男生。
“谢谢!谢谢!”男孩双手合十作揖状感谢。
他匆匆往校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贺知章买了奶茶回来了。他看了一眼那个男生的背影,问袁新亭,“他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袁新亭接过红茶奶盖,说:“走吧,我们回去吧,昨天买的烤鸭还没有吃完,今晚上就拿那些烤鸭炒芹菜吃吧?”
贺知章点头。
星期一的时候,袁新亭去上课。贺知章因为早上练跆拳道,直接从道馆过去。两个人并不同路。他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余备。余备看着似乎胖了一些,曾经跟个豆芽似的。
“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吃得有点多吧。”余备苦恼地说,“家里那些长辈都纷纷夹菜,又不好意思不吃。”
袁新亭笑了,说:“原来你也有这个烦恼。”
余备晃了晃头,说:“别说了,我重了十斤。”
袁新亭心想,确实挺明显的。
两个人一道过了马路,往教学区走。余备又说:“对了,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学期 的老师是魏无恙,特别变态,听说他上个学期给我们学长学姐挂了三分之一,全是今年要补考。”
袁新亭听说过魏无恙的名字。在土木院内远近闻名。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形容他的词都是凶神恶煞、变态、有病之类的词语。
“但是听说他教的很好。”余备又说,他眼睛里面露出希冀的目光,说:“希望他对努力的学生还是另眼相待吧。”
“我觉得你还是想多了。”袁新亭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余备,说:“我听说我们学长中有一个大学霸,每一门科目都是第一,在他的课上依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吧?”余备眉毛耷拉下去,说:“要是当着全班的面骂的话,那该多丢人啊。”
“所以你就祈祷吧。”
到一教楼底下准备进去的时候,袁新亭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有些错愕地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上次问他借钱的那个男生。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背吉他。他穿着牛仔夹克,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笑起来阳光灿烂,说:“上次多谢你借我钱了,喏,我把钱还给你。”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十块的。
袁新亭看见他有些惊讶,笑了笑,把钱收回来,问:“你的比赛怎么样?”
“顺利晋级了。”男生开心地咧嘴一笑。
“恭喜你啊。”袁新亭说。
“多亏了你。”男生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魏南山,交个朋友吧。”
“袁新亭。”
两个人加了微信好友,因为临近上课,就没有再多聊,往教学楼里面走去了。
余备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啊?”
袁新亭把故事给他说了一遍,余备惊讶地看着袁新亭说:“你竟然还真的会借钱给这种路上碰到的陌生人啊?”
“当时想的是在学校,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袁新亭说,“而且也就十块钱,又不是火车站那些一开口就问你借成百上千的人。”
余备嘻嘻笑了笑,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些火车站卖惨为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