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太远,腾云速度慢,逐琊召来了三青鸟,这才缓缓离了茕茕山,直奔北方而去。
经过那夜之事,溯夕自己也觉得颇不要脸了些,故而只蹲在鸟尾巴处,不敢同逐琊靠的太近。这么蹲着太累,便躺了躺,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觉着身上越来越凉,又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脸上拍了拍,睁眼一看竟是逐琊。
“极北之地不能睡,否则会叫梦魇魈趁虚而入。”
溯夕一个激灵抖擞起来,竟扑簌簌抖落不少身上的积雪来。往下一看,冰封万里,已是近了极北之地。
极北苦寒,多集聚魑魅魍魉,天宫犯错的神仙天君,大半是被流落于此,暗无天日,三界所弃。而太仓之都在极北最中心之处,是数万年来的谪仙或修行折损的半仙汇聚之处,渐渐也凝成一股不小的势利,三四万年前突降一位术法非凡之人,竟将此处零零散散的力量都收服妥帖,自称为太仓都主。天帝原还忌讳着,可数万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就随他称霸一方。
三青鸟落于太仓之都的入口,便扑腾翅膀飞走了。说是入口,不如说是个悬于半空的漩涡,看着像个吃人的大口。
逐琊吩咐道:“此处三界不管,进去之后,记得收敛周身仙气,莫惹事。”
溯夕点点头:“我就跟着你,不乱走。”怕逐琊听着反感,又忙接了一句:“也不会跟得太近的。”
纵身往漩涡之中一跳,眼前先是一黑再是一亮,一个市集就露在眼前。其实这太仓之都里头倒和人间的格局颇为相似,有屋舍街道,来往商贩。只是卖的皆是人间没有的东西,来往都是半仙半妖亦或魍魉鬼怪,天色终年灰暗,时时刻刻都飘着鹅毛大雪。
饶是仙体也是总觉得一股子寒意透进去,溯夕搓了搓手,哈气道:“我们该去哪儿找都主?”
逐琊伸出两指,指尖透光,嘴里念念有词,继而放下,朝前方一指:“那里气息最盛,应该是他容身之地。”
说是都主,可除了府邸比旁人高些、大些,竟连半个护卫佣人都没有,从门口看去就冷清清的朱红铁门,上面画满了各类神兽。溯夕原以为多多少少要动点手,可没成想一次就直捣黄龙了。
进了府邸内也是空落落的,不像是有住过的痕迹,忽得平地起风,一个喑哑的声音就响起来:“来者何人?”
溯夕对着四面传音的院落不知该朝哪处回话,只得抬头望天拱手:“都主见谅,在下二人是太仓之外来的,因有急事想求凤凰血一用。”他不知轻重如何,不敢自曝身份。
“哼,”那人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我不会借的。”于是风停下,再没半点回响。溯夕试着唤了好几声,顾自在那里好说歹说了大半晌,后来又叉腰骂了好几遍,见对方真没了回应,只得怏怏问逐琊:“你怎么也不开口劝劝?”
“像这类人大多行事诡异,劝是劝不通的,不如想别的法子。”逐琊简单地回答,可溯夕暗道的是,既然无用,方才怎么不拦着他,任他说得喉咙冒泡。
逐琊又说:“他用的四方传音术不可能离得太远,方才几句之间已经露了踪迹,顺着去找必能找到。”
“找到了又如何,他不肯借不也是白费?”
“他不借,就不能抢吗?”
溯夕嘴角一抽,头一次发现,逐琊原来也有这样耍手段的时候,真是大开眼界。他踏出大门的时候正这么想着,就被个过路的撞了一下,腰间一松,低头一看,燕合结不见了,当即气急败坏地跳脚去追。
不知追了几条街,才在一个巷子口大吼一声。
“站住!”
溯夕当然没指望这么一吼能起什么作用,向来抓贼的阵仗得往大了整,吼一吼涨涨士气。可没想到那贼人居然真的站住了,停下来还回过身看他。这让溯夕一个措手不及,险些撞上去。
这贼人半身铠甲,极厚的绒毛袖套,红发只及肩,凌乱得很,他右眼被红色的咒印刻上,
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暴虐。
溯夕方才的豪情壮志一下子就灭掉了,僵着身子,抖着嗓子硬撑:“把…把东西还,还我!”
“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人笑了一下,手里甩着燕合结,很不客气,“你一个天君,来太仓之都做什么?”
溯夕虽然惊讶身份被识破地太快,可更惊讶的是此人的本事:“要你管。”
“你不说我就毁了这玩意儿。”他作势要捏碎,溯夕赶紧摆手:“别别别我说我说!”这才简单概要地将事情说了一番,只说承天帝之命,追个罪人,这才到此地求宝。
那人听他说完,真的就把燕合结朝他一丢,溯夕伸手一抓放进怀里,警惕地瞪着他。这太仓之都实在是太诡异,就连贼也出落得这么独树一帜,感情他偷一场就为了好玩?瞄了一眼,见那人眼中隐隐有些失落的意味,更加疑惑不解。
“无聊透顶,你趁早离开吧,凤凰血你是拿不到的。”
“为何?”溯夕已经被绕得脑袋打结。
“因为我不想给。”说完那人就转身要走,只是刚抬腿就觉得一股阻力,低头一看,那溯夕不知何时冲上来的,死死抱着他的腿硬是不撒手,还抬起头来双眼精光闪闪,声音都带着谄媚:“我若没会错意…这么说,您就是都主了?”
“啧,撒手。”一脸不悦。
溯夕很狗腿:“都主大人,别介啊,万事好商量,您要怎样才肯借您就说说,就当是做个买卖交个朋友,日后常往来啊。别的不说,就我刚刚边上站的那个天君,那在天宫里的名位也是排的上号的,您卖面子给我们那必定是不亏的。”
他这一番话净往好里说,中间提了提逐琊,无非是恩威并施的意思,既让这都主听着顺耳,又告诉他还有惹不得的人物,所谓先礼后兵正是如此。
他还自认说的挺好,就听都主狂妄地笑了几声:“天君?呵呵,便是天帝来了,我尚且不一定放在眼里。对了,小兔子,你与其担心凤凰血,倒还真不如担心一下你那位天君。”
都主嘴角扯出个算计的笑,半是不屑半是轻蔑的讲着话,坐在地上的溯夕耳朵里轰轰一片。
这是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