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用浅夏提醒,靖王也知道皇宫待不得,若是太医诊断出根本没有怀孕那码事,欺君的可就是他李轩昊。
大手一挥,李轩昊脸上阴云密布恼意更甚:“不劳皇后费心!”
转而给皇上磕一个头:“儿臣告退!”
将自己外衫披在浅夏身上,李轩昊一脸怒火,抱着人匆忙离开。
皇帝只当李轩昊是因为王妃接连在皇后宫中出事,对皇后戒备,心中怒意难消才拒绝她招来的太医。
抖着手指着皇后鼻子,“你呀……”失望之下甩袍袖离开。
浅夏一路被抱着回到采薇轩,闻声赶来的百里溪被挡在门外。
她皱着眉头忍着不适,小声问:“小竹子呢?”
小竹子扑腾跪下,生离死别一般拽着浅夏的手:“王妃,小竹子在这!”
抬眼,她看着李轩昊黑的锅底灰似的脸:“王爷可否回避!”
她声音微弱气若游丝,李轩昊听得心头一紧,叹一口气沉着嗓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讳疾忌医!”
浅夏双颊一红,咬咬牙:“实在多有不便!”
“你是我的王妃,还有什么不便?”李轩昊气的咬牙,这女人犯起拧来,一根筋的要命。
小竹子抽抽搭搭的也劝:“王妃,就让大夫进来瞧瞧吧,您流了好多血!”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不在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再回来王妃怎么就满身是血的。
早知道还不如陪在王妃身边了,就是舍得自己一条小命,也必不让王妃受这等委屈。
浅夏心里恶心,一股股酸水直往上冒,浑身无力的很,显然中暑之症,可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腹部传来一阵阵坠痛。
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血流不止的,可这话她要怎么跟李轩昊说。
李轩昊拧着眉正要宣白御进来,浅夏一急拉上他的手,期期艾艾一声:“王爷!”
靖王直觉浑身一震,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我……那个来了,王爷再此多有不便,小竹子先帮我更衣,随后再叫大夫过来诊脉。”
她才从病榻上爬起来,脑子还木讷的很,早把自己这几天亲亲来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想到这次亲戚来势凶猛,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还一身血污的从皇宫坐马车颠回靖王府,岂一个惨字了得。
小竹子被浅夏这么隐晦一解释,登时通彻,恍然大悟外加哭笑不得,“女婢为准备王妃沐浴更衣。”
李轩昊见只言片语便被浅夏策反了小竹子,更是不解:“到底来了什么?”
“就是那个……”她歪着脑袋,脸色更红。
“哪个?”靖王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苍白脸色上,所谓关心则乱,早乱麻一般。
浅夏这会头重脚轻,身上又粘腻难受,要不是躺在床上非一脚踹过去不可,见靖王如此朽木不可雕,气火上涌扯开嗓门喊:“就是大姨妈,月信,葵水,懂吗?”
古今中外关于月经说法都被她喊出来了,再不懂她真就没办法了。
靖王呆立片刻,尴尬的低咳两声。
门口才探进来半颗脑袋被浅夏这么一吼,麻溜溜缩了回去。
浅夏白眼一翻,直捂脸,咬着牙骂:“拓跋玉这个混蛋!”
除了他没人会恁没节操的推门偷窥露出马脚又不告而别,可是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是他!
小竹子抬着浴桶过来帮浅夏净身,靖王自觉回避。
走出门去又忽然想起,她是他的王妃,她凭什么让自己回避!
靖王妃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整天憋在屋里不敢出去,靖王下朝回来悠然在这喝茶。
丁大总管时不时进来请王爷示下:“血煞杀了苏月,王爷要如何处置齐侧妃。”
浅夏拨弄算盘珠子的手一顿,苏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困惑双眸看向靖王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王妃意下如何?”
“啊?”被忽然问及,浅夏自然没想好,垂着脑袋想一通方开口:“她没了孩子也怪可怜的,王爷还是留在府中吧。”
她就是穿越过来打酱油的,早晚有一天要回去。处置靖王枕边人这种事还是不要出手吧,万一哪天靖王后悔了,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承认她讨厌齐蔚,可是也知道今天赶走一个齐蔚,日后还有无数个张蔚李蔚,她所处的这个朝代,女人不过男人的附属品,以她一己之力不可能改变沿袭下来几千年的弊风陋习。
李轩昊呷一口茶,仿佛早就料到浅夏会如是说一样,并不意外:“就按王妃说的办吧。”
她心不在焉的拨弄算珠,被刚刚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搅得心绪不宁。
她是那么急切的回到属于她的现代,可是一想到有一天终究要离开这里,为何心里没来由的憋闷。
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她问一声:“什么?”
靖王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过些日子我要出征,父皇已经恩准可以带上你。”
原本武将出征是不能带家眷的,防止阵前决断优柔,当然也是怕重权之下起了谋反之心。
李轩昊早有带浅夏出征之心,之前留着齐蔚就是要有一个堂而皇之留家眷在京的借口,谁知齐蔚不争气,落得凄惨下场。
靖王正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可好随口胡诌的瞎话竟然弄巧成拙。
皇帝以为那日浅夏出血是被皇后罚的动了胎气导致小产,为了安抚出征在即的靖王,便答应了他将王妃带在身边以策安全的请求。
她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啥?”。
出征?千军万马真刀真枪,场面震撼啊,忽然热血沸腾的靖王妃腾的站起来,“我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他忽然笑了,目光里缱绻温柔。
“准备出征的东西啊,我还没上过战场呢。”她攥着拳头跃跃欲试。
将王妃拉过来,靖王道:“不着急,我们先回一趟侯府。”
“为什么?”说出口又觉不妥,于是解释:“不是轻易不能回母家吗?”
“大婚之后你尚未归宁,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回去看一眼吧。”
怎么觉得他说的好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
浅夏嘴里嘟哝,还是点头同意。
长宁侯府并未因为嫁出去一位王妃而带来太多风光,浅夏下了马车,站在门口仰头望。
偌大侯府门可罗雀,也就那么副匾额还在那撑着。
夜阕早得到通知王妃今日归宁,早早带着府中内眷在门口候着。
原意靖王是要一起来,不过人都上了马,半路又被宣进皇宫。没法,浅夏坐着马车自己回来。
她原本就不愿待在这个家,李轩昊不来,呆的更是没意思,有心打个站就打道回府。
谁知小竹子车上抱怨过去夫人做事不厚道,叽里呱啦的竟是数了一路罪状。
于是浅夏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信誓旦旦要为这副身体正主报仇这码事,既然今天来了,不妨就算一算吧。
夜阕领着夜芊芊和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喊着“王爷千岁”,浅夏姗姗下了马车,夜侯爷左右瞅瞅不见王爷,顿时拉下脸来:“王爷没和你一道回来吗?”
“哦,王爷临时有事,进宫面圣去了。”她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谁知一语刚落地,跪在地上扣头的夜芊芊踩猫尾巴似的腾的窜起来:“我就说嫁过去也是个不得宠的吧,你看看连归宁这等大事,靖王殿下都懒得陪你,可见在王府的地位也不怎样。”
夜夫人悠悠起身,状似优雅的理一理鬓发,瞥一眼浅夏:“外面风大,回府说吧。”
浅夏没想到自己只是实话实说,竟然招来这么多白眼,碍于站在门口也不好说什么,便跟着进去。
她是王妃理应上座,夜夫人却完全忘了这一茬一样,径直坐到上位,端起茶自己先饮了一口,才吩咐丫鬟给浅夏倒茶。
瞅一眼漂着茶叶沫子的茶碗,和夜芊芊高傲的头,浅夏咽一口口水,把茶杯往外一推,吩咐小竹子:“派人回王府取我的碧螺春来。”
她平时花钱如割肉,从不铺张,王府里按份例分给她的好东西,多半都叫她直接卖了换钱,今天实在咽不下处处被人甩脸色这口气,不给他们点颜色,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了。
不多时小竹子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碗上来,浅夏润一口喉才皮笑肉不笑着开口:“今日回来一则归宁,二则有些账也该和夫人算一算。”
夜夫人登时来了脾气,“你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有什么账好算的。”
“正是因为我已经嫁出去了,我母亲留下来做陪嫁的东西自然要带到婆家去,留在侯府,难不成还给别人做嫁衣裳吗?”
夜芊芊眼神飘忽看看夜阕又使眼色给夜夫人,夜夫人立时暴露泼妇本质:“你母亲留给你的全都送到王府去了,你还回来要什么!”
浅夏手抚上青花瓷的杯沿,圆润指尖划过一条亮线:“母亲曾是争西将军府嫡小姐,嫁过来是陪嫁十箱,金银首饰若干,房屋地契若干,这些夫人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夜夫人只道浅夏一心投奔太兮山,对府里财务之事一概不过问,如今竟是侃侃而谈,一句废话都没有,不由大惊失色,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浅夏哪里肯依,她来就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报了当时她们母女趁自己身体不好落井下石之仇,她夜字都倒过来写。
“夫人真是玩笑,我的陪嫁侯府送过去时是有账册的,咱们现在就可以翻出来跟我母亲陪嫁的账册做一下比较,哦,我忘了说,我母亲做侯府嫡夫人十年,按昭国律当得十分之一家产,她死后,这一份自然也全归到我的陪嫁里,您说是不是?”
她嘴角含笑,却笑里藏刀,声音婉转,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