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是一愣,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直到另一声爆喝响在耳边,“还愣着做什么吗,等死吗!”这才慌张退下。
脱下身上玄黑外衫披在她身上,掩盖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和因为天凉而微微发抖的身体。
他语气低沉,眸光幽远,是深得不见底的颜色:“以后受了委屈要辩解!”
这画风转的太快,浅夏一时接受不来。
他不是认定她有罪吗,他不是要斩草除根废了她吗,他不是要把心尖上那个女人送上王妃的位置吗,怎么忽然帮着她说话?
还没等浅夏从愣神中清醒过来,身下忽然一轻,已经被李轩昊抱在怀里。
天啦噜,这是什么鬼!
亲自将浅夏送回采薇轩,李轩昊才有条不紊的去到清音阁。
听到自己女儿落水的消息,齐尚书跟进内室,探望女儿。
被手刀打晕的齐蔚此时正双目含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齐尚书唉声叹气一回安慰自己的女儿:“父亲知道你的委屈,但这是王府,总要以大局为重。”
小女人的柔弱此时在齐蔚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李轩昊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为父的深明大义,为妇的忍气吞声。
看到靖王走进来,齐尚书先行了个礼:“下官参见王爷!”
不答话,靖王径直坐到上座,淡悠悠喝了一口茶才道:“尚书坐!”
齐尚书与女儿对视一眼,落座,闭口不提齐蔚落水之事,反倒将朝中近日局势讲与李轩昊。
最后叹了一声:“可怜豫王年纪轻轻毫无经验,百万大军铩羽而归,若是此前王爷亲征,必能凯旋。”
李轩昊不屑,“父皇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不管谁出征,代表的都是皇家颜面。”
齐尚书打了个哈哈连声说“是是,王爷说的是。”
僵坐片刻,见靖王实在没有招呼他的意思,只得佯装告退:“小女闺中娇惯惯了,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王爷见谅,蔚儿此时身怀有孕,腹中是皇家骨血,也是齐家福气。近来内人思女心切,不知能否让小女归家几日。”
他这招叫以进为退,王府里的事日日有人透消息回尚书府,自然知道最近王妃得宠的很,府里的实权全归了王妃不说,现在就连齐蔚肚子里的孩子,王爷似乎都不大在意了。
齐尚书此言,不过是想给靖王提个醒,无论如何,齐蔚怀的都是李家骨肉,皇上皇后都盯着呢,万不能出了事。
而父亲的话才一说完,齐蔚娇滴滴一声抽气,仿佛无限委屈,跟着给苏月递个眼神。
苏月会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痛哭:“王爷,今日之事实在怪不得侧王妃,侧王妃带着礼物去给王妃赔礼,谁知王妃非但不领情,还将侧王妃推进水里,这么冷的天气,王妃又有孕在身……王爷,不能让王妃这般委屈啊!”
苏月一番哭诉完,齐蔚才假模假样的制止:“好了,别说了,是我得罪姐姐在先,姐姐余怒未消,发发脾气也是应当的,只是可惜那斛上好的南珠!”
李轩昊捻着手中茶盏,听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完才缓缓开口:“齐尚书可听过幽云十八卫?”
齐尚书脸色一白,不知靖王为何有此一问。
幽云十八卫他自然听说过,先祖皇帝打天下之时亲手创立的队伍,据说来去如风,沙场之上单骑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历代交给当朝最能征善战的皇子。
而这一代就在靖王李轩昊手中。
光滑的杯沿在圆润指尖划过,李轩昊瞅着杯中茶水泛起涟漪,不动声色:“前九卫负责王府警戒,昨日我忽然心血来潮,安排到采薇轩两个,方才我进清音阁之前,你猜的我幽云十八卫是如何向我回报所见所闻的?”
这原本是安排在采薇轩负责监视的,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的成了给浅夏洗刷冤屈的证人。
齐蔚哪里知道什么幽云十八卫,只见自己父亲都变了脸色,而靖王似乎有意偏袒浅夏,一个劲的给苏月使眼色。
苏月不明就里,按齐蔚的吩咐不断雪上加霜编排浅夏的罪证。
齐尚书一个劲的给女儿打眼色,瞪得眼睛都要抽筋了,齐蔚没看到似的,仍旧装着我见犹怜的模样。
“够了!”李轩昊猛地一拍桌子,“身怀有孕你都不忘陷害王妃,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靖王府难道就由得你胡闹!”
“王爷!”无力的跪在地上,齐蔚辩驳:“嫔妾真的是成心道歉的,王妃不信我,王爷也不信吗?”
“信?”他横眉冷对,“本王没有亲眼所见,你就当本王是瞎的吗!”
“血煞!”他忽然对暗处喊道:“齐王妃记性不大好,将她今日所作所为帮她再回忆一下!”
陡然现身的血煞单腿跪地,低头回禀:“今日申时一刻齐王妃带着两名侍女到湖边,之后自己走入水中,侍女跑至采薇轩直呼救人,王妃入水施救,齐王妃在水中挣扎不休,王妃只得将人打昏带上岸,后来王爷赶到,侍女反咬是王妃将侧王妃推入水中。”
事情的前因后果被一身劲装的女子说出,正是齐蔚今天部署的计策。
当然这其中还有齐尚书的推波助澜。
齐蔚还欲狡辩,齐尚书依然抖如筛糠的跪在地上,拉着自己女儿跪下。
现在认罪,靖王顶多怪罪一下女儿,若是再深究下去,恐怕就要牵扯到自己。
靖王虽然被罚禁足,皇帝面前恩宠还是有的,只要自己的官职一日在,齐蔚肚子里的孩子一日在,她就有扳倒王妃的筹码。
反之,靖王一怒之下将他们父女全处置了,可就真的永不翻身了。
齐妃到底不算糊涂透顶,知道今日计划失败,多说无益,索性跟着齐尚书跪地叩头请罪。
女人最是麻烦,李轩昊拢着寒霜的脸怒视着屡教不改的齐妃:“好生把你的孩子生下来,哪天把他都折腾没了,可真的谁也保不了你。”
他做出样子给皇后看,王府里有他的妻有他的儿,至于是谁,不过是随机挑了一个,没想到齐蔚还真以为得了自己恩宠,妄想飞上枝头。
至于齐尚书,他从来就没想过夺嫡,不需要党争,又何来在乎他到底是尚书还是侍郎,或者只是一个微末小官。
今天的一切让浅夏十分摸不着头脑,李轩昊到底是信那个宫女说的呢,还是不信?
说不信吧,他脸色难看的跟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说信吧,又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末了还抱着自己回来。
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圈又一圈,半盏茶都画完了。
小竹子续上半杯水,看着这样心不在肝上的王妃忧心忡忡。
纤细手指再度凑到杯上,小竹子惊呼一声:“王妃,这是热茶!”
一把夺过杯子,手指烫的捏着两只耳垂,眉开眼笑的问:“王妃刚刚在想什么?”
浅夏白她一眼不做声。
小竹子一声巧笑,坐到浅夏身边:“眉梢温柔双目带情,王妃莫不是思春了?”
刚刚王爷抱着王妃走回来那画面,看傻眼了多少人。
都说王爷从前宠齐妃,也没宠成这样的,简直是郎才女貌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小竹子把听说过的成语都用上了,也没能描绘出方才那令人震惊的一幕。
后来听说湖边之事,她本气愤的无以复加,后来才得知王爷在王妃没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选择相信王妃,还重罚了齐妃,想想都大快人心,心情甚好。
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浅夏脸上一红,别过头去。
而靖王此时也红着脸,却是被气的。
豫王在回姚遥京途中被追击,护送大军两万余人被击散,豫王下落不明。这么大的事,他的亲哥哥,二皇子殿下竟然就在这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靖王面沉似水,眼睛里怒火熊熊。
终究他没有他哥哥的定力,厚重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浑厚嗓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战,二哥若还顾念一丝昔日兄弟之情,就不要阻拦我!”
成王喝茶的手一顿,目光深沉中不乏温柔和失望:“我……我会和父皇请旨”又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去,也好!”
不知为何,李轩昊看着自己兄长离去的背影,带着落寞的孤军奋战的无谓。
他们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开始,竟疏远至此。
成王甫一离开,丁毅悄无声息的进来,“王爷!”
“去查一下,成王府……”话至此,陡然收回“下去吧。”
那里,或许他应该亲去一趟。
出了门,李轩昊才开始后悔,天色虽晚,街上依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盏盏花灯五颜六色像行走的雕塑,承载着人们的快乐与祝愿,才让他惊觉,竟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他禁足在府,当真过的山中不知岁月长,世上繁华已千年。
玄黑身形一闪,隐入一条暗巷中。
既然大路不通,不妨换一条捷径。
王府后院,临近采薇轩一处矮墙,靖王妃裙摆掖在腰间,袖子撸至手肘,正想方设法翻墙而过。
听说今天是花灯节,听说今晚上顶热闹的,听说遥京的花灯节错过一次后悔一辈子。
这是她穿越过来以后最大的一个热闹,她不想后悔一辈子,所以决定就算是跳墙出去也要去凑凑热闹。
小竹子搬着个凳子,笨拙的走过来:“王妃,没找到梯子,这个凑合用一下吧。”
浅夏皱皱眉,嘟起嘴巴,这凳子,能行?
小竹子扶着凳子,帮着她家王妃爬墙头。
奈何凳子年久腐坏,实在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浅夏才踩上去,就嘎嘣一声,碎掉了。
没错,碎掉了,粉末性的。
“王妃,要不,咱回吧!”小竹子哀求着。
好歹她是个王妃,王府里除了王爷就她说了算,去求求王爷,没准王爷开恩,就放她出去了。
实在不行,硬闯大门,也没人敢把她怎样。
浅夏笑的贼兮兮,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小竹子肩,语重心长道:“这你就不造了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跟爬墙头看花灯这件事,其实一个道理。要是真得了李轩昊应允,从大门大张旗鼓的出去,反而少了些意境。”
小竹子摇摇头,对王妃的意境表示不懂。
站在房檐上冷眼旁观自己王妃跳墙的靖王爷,此时正拧着双眉思考,什么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的王妃每日到底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