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戏完美落幕,就连靖王爷一时间都没看出破绽。浅夏难免有点自鸣得意。
关键时刻救命的还得是博学啊,就算文史哲不行,不是还有无数脑洞大开的小说呢吗。
所以说,古人诚不欺我啊,果然是开卷有益!
一时间校场呼声一片,对靖王妃崇拜有加。浅夏不仅给自己正了名,更是给靖王爷长了脸,以后这军营,怕是再也没人敢揣度她是不是绣花枕头了。
出了兵谷,李轩昊的脸色仍阴沉沉的。
浅夏翘上天的小尾巴终于有所收敛,一脸正色的问:“我是不是做的过了?”
牵缰绳的手一紧,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靖王爷若有所思的开口:“不是做得过了,以后这支兵由你领,你适当立威也是应当的。只是逞能的事,能不做还是不要做,他们是用来保护你的,如果主将太强,手下会产生依赖感,而你经验不足,早晚有露馅的一天,到时候就该悔不当初了,所以这之间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浅夏闷闷“哦”了一声,转而又“啊?”一声,“你说什么,你要把这支队伍交给我?”
“嗯。这次出征,恐怕要很长时间,燕人诡谲,我不能带你去,况且军器监和兵谷,你要帮我看着。能做好吗?”
不管军器监还是兵谷都有专人负责,别说靖王爷出征一年半载,就是靖王爷十年八年不回来,这两个地方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随叫随到。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浅夏安心留下来。
浅夏闷头想了半晌,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我知你在忧虑什么,放心,有我夜浅夏一日,必保王爷后顾无忧一日!”
她没想到战事起的这么快,想想她不去也好,遥京的生意刚刚起步,而王爷这么庞大一只私军,军需粮饷都是不小的支出,她要做的便是迅速的撅起,然后帮他分一点忧,哪怕只是财力上的一点帮助,也能聊慰心安。
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般爽快,靖王倒是长舒一口气。
他家王妃要不是真的答应,就算他走,她也有本事追上去,这种事他相信她绝对做得出。
“但只有一点……”
靖王才放下的心,被王妃忽然冒出来的一句,又勾到了嗓子眼。
只见浅夏回头,幽深瞳孔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小鸢跟着我便好,剩下的暗卫你必须全都带上,少一人,之前的事,免谈!”
她目光灼灼,完全不是开玩笑。说她一朝被蛇咬也好,说她惊弓之鸟也罢,总之,不把暗卫带在身上,他就别想自己答应他的要求。
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突然状况,他会不会又把自己抛出去做诱饵。
固执倔强的双眸中闪着隐隐不安,靖王爷伸手抚平她紧蹙的眉梢答应:“嗯。”
靖王领兵有他自己的法则,他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用等司天监占卜什么良辰吉日。
只等楼小公子的机械完工,点足人马便浩浩汤汤开出城去。
那一日,向来素衣的王妃却选了一身大红,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任凭东风将大红纱衣吹得翻飞乱舞,目送靖王军豪气干云的出了瓮城,过了羊马墙,最后消失在天际。
身为领军主帅,李轩昊一马当先奔出城门,远远回望一眼那漫天烟霞一样的牵挂,看进眼里,牢牢记在心上,便再没有回头。
浅夏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她相信他看的到,看得到自己在挥手为他送行,看得到自己挂在脸上的笑,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哭。
马蹄声点点远逝,天地一线间,只剩茫茫一层雾霭,从朝霞初升站到夕阳落幕,直到那身大红,与天边焰红似火的火烧云容成一片,浅夏才卸下脸上故作坚强的笑,任凭双眸再托不住的泪落下,从眼底坠到衣袖间,湿了一片烟霞。
偌大个遥京,灯火叠鸾,她却忽然觉得孤独得孑然一身。
下了马车,浅夏抬头看一眼靖王府孤零零的灯笼,对小竹子道:“去把岚风和桑月找来。”
小竹子一愣,望一眼屋外阑珊夜色,面有为难:这个时候把两位倌馆的公子找来,不大合适吧。
刚想劝,但见王妃明明很累却还硬撑的神色,不敢多言,只得出门去。
桑月是在南馆时的花名,桑月姓陌,原是叫陌桑玉,取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寓意。
到了南馆后,保姆看着那张雌雄不辩的脸蛋,笑的一脸轻浮“南馆可没有什么如玉不如玉的,春花秋月倒是有,以后你就叫桑月吧。”
好人家的孩子,哪一个被送到倌馆这种地方是肯轻易屈从的,桑月逃跑过,自杀过,然而他一个文文弱弱的公子,跑了再被抓回来,自杀就让你求死不能。
那样一副纤弱的身子,真不知是如何熬过鸨母种种酷刑的。
直到那一天,岚风的出现。
不染尘世的眸子,清潭一般,却灵动的让人心安。
同样的事情重复在另一个倔强的孩子身上,直到那天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岚风,被鸨母打的半死后又被拖了出去,桑月眼中再忍不住悲戚。
如果他的弟弟还在,也该是这个年纪。
于是那一夜,他拦下拖死尸一样的护院,屈服在鸨母面前,目光中决然的神色中璀璨着最后的希望“从今以后再没有陌桑玉这个人,我的名字叫桑月。”
于是作为条件,岚风被雪藏起来。
那之后,桑月的花名日盛,却再没人提起过岚风。
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这个桑月竟然被拓跋玉和楼东瑜一起看上,还都是为了介绍给浅夏。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桑月的本事真是让浅夏放一百二十个心。
望阕楼交到他手上,短短数月已经大有起色,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经营打理生意,还是收集消息情报整理,上指下派,桑月都自有本事。
烛光微凉,桑月踩着一地月色走进来,抖落一袍月辉,美得不入凡尘。
他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形影不离的岚风。
“见过主上!”
在桑月的打理下,壮大的不仅仅是望阕楼这么简单,现在连望城楼那个酒楼也归属在他名下。
而且不知桑月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联络上一些江湖中人,一个名为天机阁的消息机构,正初具模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以现在的桑月可谓忙的脚不沾地。
偏偏岚风小公子还要时不时闹一下小脾气。
这不,甫一进来,蜻蜓点水的给浅夏点了个头,便坐到旁边的位置,兀自生着闷气。
浅夏繁重的心绪,在见到岚风鬼怪脾气的刹那,瞬间轻松不少。
浅夏摆摆手,示意桑月不必拘礼:“也没有外人,陌公子请坐!”
对桑月,浅夏不止有对下属的关心,更有朋友的敬重。
桑月微一欠身,冷冷的眸子里是清明和无情:“早就没有什么陌公子了,主上换我桑月即可。”
滞了一下,浅夏叹口气。心里生出几分无奈,却也由他。
“上一次,桑月说要把千机阁下属十个分部整理出雏形,可做好了吗?”
她急急忙忙把桑月找来为的就是这件事,说她贪心不足也好,怕她贪多嚼不烂也罢,她就是要在昭国和周围几个国家,都开起自己的铺子,有自己的眼线。
如果自己手里掌握一个天下最大的情报网,那么便是对李轩昊最大的助益,自己也有足够的力量,站在与他并肩的位置。
她不要做附属,不做凌霄花,不仰望,她要与他同样的高度,所以更加急于天机阁的成熟。
桑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不仅罗列着名字,还画着一个树形图。
这上面从阁主浅夏到主事桑月,再到十个分部分别对应的管事以及负责的地区,再往下详细到管事手下几个得力的住手。
名单上,十个分部负责区域已经划分清楚,至于管事,标出的是已经确立的人选,有并列两三个名字的是他还在斟酌没有最后定下的,还有空白代表没有甄选到合适人选的。
浅夏蹙着眉将名单过了一遍又一遍,听桑月将所有人的简历倒背如流的默给她听。
灯花爆了一声响,浅夏的眼神有些飘忽,突然之间特别想念楼东瑜,怀念他在军中时候,将好的坏的官员名单一一列举给自己。
记得那时候他说过“你脑子笨,看不透人心容易被利用”,可看现在,她也是能斟酌人心的人了。
“就这几个吧。”浅夏纤细手指轻扣在宣纸上,指着几个名字,帮桑月最后确定下人选。
桑月脸上表情明显一松,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对浅夏的安排显然无话可说。
“至于这些空着的”浅夏缓缓开口,“过些时日不是要开科举了吗,你可以从中甄选几个。我只一条,天机阁是任人唯贤的地方。”
她珠玑语落,把大权下放给桑月。
不是说用人不疑,她相信桑月,更相信拓跋玉和小瑜的眼光。
桑月顿时醍醐灌顶一般,起身,躬身施礼:“桑月明白!”
桑月和浅夏有正事要谈,岚风几乎成了个透明人坐在一边。
这会那边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于是鼓着腮帮子,十分不耐的问桑月:“你们谈完了没有?”
桑月摇摇头,脸色沉了几分,眼底却不见半点怒意:“你什么时候能沉得住气一点!”
“许是岚风呆的闷了,让小竹子带你去后院跟火狐玩一会。”
浅夏发话,岚风不好违逆,直白了桑月一眼起身就要去后院。
小竹子心有不忍,“王妃,夜深了!”
浅夏摇摇头,“我无碍的,你去再热壶茶来,挑几样上好的点心,给岚风包上。”
小竹子叹口气,这才领着岚风去到后院。
王爷这才刚走,王妃就把自己弄得铁人似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啊!
其实她不知道,浅夏只是想借着忙碌将自己的脑袋塞满,暂时忘掉这偌大的靖王府,今夜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