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红,正是林初今天拍摄时穿的红纱裙的一角,挂在枝头,随风雨摇摆。
池南夕心头一震,开了对讲机,对里面大喊:“快,快把我再下降三米!”
池南夕被下降了之后,在杂草掩盖的下面,有个岩石向外凸出。
岩石向外凸出大概五米见长,三米见宽,有树林杂草的掩盖,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池南夕先用脚尖试探了一下,确认岩石不会滑落,才慢慢的站立在上面。
他沿着岩石慢慢查找,忽地在一个宽大树冠上面看见一个人形状的黑色物体,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林初吗?
“林初!”池南夕喜不自禁,一颗心都要跳出身体。
岩石距离树冠紧紧连接,树冠上布满了各种枯枝败叶,也就是林初身体轻,树冠能承重她的身体,才不至于掉下去。
换做一个高大男人,铁定要顺着树木的枝杈跌落下去。
因为树冠与岩石是挨着的,不小心就会踩空掉下去,池南夕很是谨慎,一点一点的向林初的方向移。
近了,近了……
他够着她的腿了……
搂着她的腰了……
抱紧她了……
当池南夕刚刚把林初抱离树冠,树冠承载不了突然而来的重量,咔咔嚓嚓的响了一阵之后,连接枯藤败叶枝杈轰然倒了下去,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
池南夕紧紧的抱着林初站在岩石上,惊讶的看着那个口子,好险,差点就没命了。
池南夕把林初平放在岩石上,因为头顶有树木遮掩,雨势小了很多。
他蹲下来,趴在林初的心口听了听,还好,还有心跳声。
池南夕从腰间的包里,拿出那件包裹严实的干衣服,哆嗦着手给林初穿上,用毛巾给林初擦了一把脸,最后脱下自己身上的防水服给林初穿上。
从装备里拿出一个绳索,系在林初的腰间,然后挂在主绳索上。
做完营救的一切措施,池南夕突然抱着林初哭了,哭的很大声,哭的痛彻心扉,哭的惊天动地……
林初,既然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那么以后,就没了再过不去的坎儿,就没有放不下的东西,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牵住你的手。
林初,只要不是死别,其他时候,就都跟我在一起吧!
…………
H市,爵立贵族医院。
林初被救上来以后,被在山下接应的县城医疗队做了急救措施,确定了没生命危险,池南夕联系了直升机,花了一个小时,把林初从县城医院接到了这里。
距离实施急救,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小时,林初还没醒来。
经医生诊断,林初手脚有多处骨折,轻微脑震荡,至于其他,还要等她醒来再观察。
在重症室待了一些时间后,林初被送进了了普通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乌压压的站了一堆人,除了随行的工作人员,还有二喵,何翊,余应辰接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池南夕一夜都没合眼,一直都守在林初的身边。
他身上还穿着救林初时的衣服,湿漉漉的,泥泞不堪。
助理小晨轻声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池总,您去洗洗吧,您这个样子,等林小姐醒来,也不会喜欢的!”
池南夕看他一眼,再看看林初,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走出病房,正好碰上医生查房,昏头涨脑的他,一把抓住那个医生的肩膀,冷厉得问:“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哆嗦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我不……不知道……她不……不归我管。”
小晨把池南夕的手从医生肩膀上扒下来:像哄小孩子一样:“池总别激动,你去洗澡,我去找医生,一会儿就给你答复!”
池南夕看他一眼,墨黑的眼眸难掩破碎的伤痛,他闭了闭眼,脚步似有千斤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晨的鼻子酸酸的。
人们都只看见池南夕风光耀眼的一面,他们可知道,这三年来,他过的多么辛苦。
一方面要摒除障碍,坐稳安氏总裁这把交椅,另一方面还要控制自己的狂躁症。
林初离开不久,池南夕潜在的病灶,像是滋生了营养一样,快速变本加厉。
遇上稍微不顺心的,就大发雷霆,打人砸东西,怎么破坏怎么来。
以往都是在他父母忌日的时候,才会发作一次,自从受了林初离开的打击,动不动就会发作,最严重的一次,他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让小晨欣喜的是,自得知林初回国,池南夕狂躁症竟像是被人施了咒,收敛了许多。
见过林初以后,池南夕的狂躁症再也没有犯过。
心理医生说,池南夕这个病,最怕受刺激,一受刺激会失去理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池总千万不要再发病才好。小晨默默的想。
哀叹一声,朝着主治医生办公室走去。
余应辰想要进病房看一眼林初,可是门口的保镖说:“没有池总的特许,谁也不能进去!”
余应辰与二喵等人,只能在走廊外面干着急。
还没五分钟,池南夕从走廊那边走出来,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光脚穿着拖鞋,头发上的水滴了一路,正好看见看见从办公室出来的小晨,第一句话就问:“醒了吗?”
小晨摇摇头:“医生说……”
池南夕不等他把话说完,推门厚重的玻璃门,进入林初的病房。
林初还睡着,跟他洗澡之前一样,安静毫无生气。
因为受伤的地方比较多,林初的头,手脚,都缠了白纱布,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这是在电视上光彩照人的女明星。
池南夕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之人。
小晨小心的推门进来,迟疑的说:“总裁,你一晚上没合眼,西休息去会儿吧,等林小姐醒了,我去叫您!”
池南夕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挥了挥,示意小晨不要打扰他。
小晨轻轻的叹口气,跟池南夕好几年了,还没见过他这么伤心过。
那种伤心从骨子里向外挥发,好像轻轻一碰,他这个人就会碎了一样。
小晨正想着,这个时候要不要把安清音叫过来,池南夕虽然跟安清音经常不和,但她总归是他的阿姨,她的话总要比旁人好使一些。
“池总……”
小晨张了张嘴,忽地的发现林初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真的在动!
“池总,动了动了……”
他这么一喊,把守在病房的外的余应辰与二喵也都喊了过来,他们不顾门口保镖的阻拦,硬闯了进来。
池南夕睁大了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林初的手指,一下,两下三下……
目光从林初的手移到她的脸上,他屏住呼吸,好像一呼吸,就会干扰到林初醒来一样。
他静静的看着林初,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不只是他,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静等着林初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林初的长睫如花蕊一般轻颤了几下,然后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努力的睁着,直到完全睁开。
池南夕喜极而泣,紧抓着林初没受伤的手,颤抖着声音说:“林初,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醒来,谢谢你还活着!
“池南夕……”林初非常虚弱,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我在,我一直都在这里!”
池南夕紧抓着林初的手,晶莹着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林初的手背上。
“池南夕……天没亮……吗?为什么……这么黑?”
池南夕心头一震,目光嗖然望向窗外,现在正值中午,一天当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但是他不敢想,更不敢承认。
他抓着林初的手,哽咽问:“哪里黑?”
“哪里都黑啊,池南夕……我怕黑,你开灯好不好?”
二喵终于忍不住了,嗷呜一声哭出声来,她扑倒在林初的病床前,声泪俱下:“初初,现在是白天啊,不用开灯的,初初,你再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啊……”
林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把手从池南夕掌心抽出,在半空中挥动了几下:“是喵喵吗?喵喵你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你?”
二喵惊的颓然坐到地上,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初初这是……瞎了吗?”
一个“瞎”字,触动了池南夕的神经,他狠狠的瞪二喵一眼,冷厉的说:“你给我滚出去!”
二喵抹抹眼泪,想要上前抓住林初的手。
小晨是最知道池南夕的,生怕他对二喵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赶忙弯腰扶起二喵:“毛小姐,先跟我出去一下好吗?”
二喵抬头看他,摇摇头:“不要,我要跟初初在一起!”
“滚出去~~~”池南夕低吼。
保镖听到声音,赶忙进来,架起二喵,不由分说的就把她弄出病房。
林初摸索着抓住池南夕的手:“你不要伤害喵喵,不要伤害她……”
池南夕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伤害她,你别激动,林初,你再仔细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林初用力睁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我看不见,池南夕,我什么也看不见……”
心中的那个念头被验证,池南夕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想抱抱林初,却怕碰到她伤口。
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柔声说:“别怕,你刚醒来,有些人体功能还没恢复,失明只是暂时的,休息几天,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我不会……成了瞎子吧?”
短短的几句话,林初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鼻尖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池南夕忍着心里的难过,拍拍她的手:“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