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羽笑意带着一点苦涩，“有时人就是这样，明明可以有其它选择，却要在一条路上走到死。”
宫无倾望着虚空，眸子疏漠，“现在呢？”
赫连羽错开她的视线，“他杀了人，这是不可质疑的事实。”
宫无倾“呵”了一声，“如今的珏王说任何人杀了人，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是吗？”
是啊，他如今在所有的皇子中独大，赫连澎虽然自负乖张，可见着他都要夹着尾巴，他的眸中，已经隐约透着一种独裁般的气质，从前的温润逐渐与霸道融合，带给人越来越不同的感觉，看她的眼神， 多了一种占有和黑暗的味道。
“无倾……”珏王放缓了语气，“你对我，为何越来越陌生？”
宫无倾好笑道，“不是我变了，是珏王变了，珏王已经不再需要我，所以才这样肆意妄为吗？”
“不。”赫连羽蓦地盯着她，眼中都是克制的情绪，“我需要你。”
宫无倾对上他那样有压迫力的眸子，却是慢慢道，“赫连羽，我是对你不敢兴趣，可对以强权压人的你，却是厌恶。”
赫连羽只觉得心头一痛，抿着唇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很僵凝。
卫子卓忍不住道，“宫小姐，你只知道说话伤人，可知殿下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你们本是同盟，云公子一去不回，殿下便认为，他有义务照顾你，关心你，可你却无情地拒绝他，又对别的男人笑得那样真切，殿下也是一时气不过。”
宫无倾幽幽自语，“我没有对任何人笑，我是对自己笑。”
赫连羽注视着她的眸子，“尽管如此，那也要有人能够使你发出真心的笑不是吗？可惜，那个人不是云公子，不是我，而是一个无端冒出来的鲛人。”
宫无倾皱眉，“你放，还是不放？”
赫连羽眼中也浮起了冷意，“放人，可以，拿你来换，我到要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一个邂逅几日的人牺牲？”
宫无倾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点温度，“看来，珏王真的是强大了。”
“是啊，从此这个世界上，用柔情得不到的东西，可以用强权。”
赫连羽说着这样的话，只是觉得心痛，宫无倾，我真的不甘心，我离储君位越来越近，离你却越来越远，这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宫无倾低低地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多日谋划，呕心沥血，竟然辅佐出一个虎狼出来，那张温润的，俊美的脸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让她不愿意直视。
“好啊。”她慢慢道，“只是赫连羽，你要想清楚了。”
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让人不寒而栗，赫连羽隐约有了猜测，心思在一瞬间动摇，宫无倾的手段，他十分清楚，狠辣不留情，可是，他真的很不甘心，输给云上烨他乐于接受，可是旁的人凭什么？这对于男人的自尊而言，不啻于一种莫大的羞辱。
珏王大殿，檀香袅袅，再浮躁的心，也可以得到片刻安宁。
“宫小姐，请用茶。”
卫子卓将茶端上来，宫无倾望着茶水有一瞬的失神，却终究端了起来，浮开茶叶，浅啜了一口。
门外，一个身影背对她而立，修长挺拔，没有一丝风，白龙袍，如瀑墨发 ，宛若一副静止的画，好看的手负在身后，倏而轻轻一动。
宫无倾心想终归此生再也没有希望，不如就这样，为了宫家也好，说是不得已也罢，她的眼角滑落一颗泪水，又抿了一口茶，外面的身影逐渐模糊，她抬手按住额头，杯盏应声从手中跌落。
过了一会儿，赫连羽才转过身来，座上的女子眸色迷离，绝美的脸上泛起了潮色，朱唇嫣红，轻轻一动，分外妖娆，这明明是可以料想到的结果，可他还是怔住，心中的火苗逐渐肆虐，燃到他的每一寸肌肤，“无倾”，他轻声唤，声音很温柔。
宫无倾勾唇一笑，撑着扶手起身来，踉跄两步，歪倒在他的怀中，身子慢慢滑了下去，赫连羽搂住她的腰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对着香唇吻了下去，那一瞬间的接触，让他的身心都战栗不已，他幻想过无数次吻她的感觉，没想到滋味是如此地美妙和沉沦，每一个吻都在她无意识地索取中加深，他喉咙间逸出似有若无的叹息，任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抚摸，修美的手在她的腰背上轻抚，终于忍不住一掐，将她打横抱抱起，一只手撩开帘子，进入房间，将她放到踏上，俯身下去，一室旖旎。
第二天，天气晴初好。
宫无倾步出大殿，赫连羽正在凉亭下喝酒，杯子典雅小巧，他饮了一杯，又倒下一杯，卫子卓要替他倒酒，他摇头拒绝，掀起眼皮，看着宫无倾一步步走来，眸色离合温柔。
昨夜的他，以及她，都像是另外一个人，仿若沧海一梦。
“人我已经放了。”
赫连羽也给她倒了一杯。
宫无倾冷凝的神色一怔，“为什么？”
明明……
赫连羽抬手，卫子卓退下，他打了个“请”的手势。
宫无倾坐下，神色有一丝不解。
“我想，你该好好正视你的心了。”赫连羽眉眼间氤氲着一点愁绪和感慨，“昨夜，我本来是坚决要要了你的，这样，我就可以向靖国公府提亲，让你成为我的正妃，将来的皇后，你知道，靖国公府最希望你嫁的人，是我。”
宫无倾将一小杯饮尽，“昨夜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和不适，这是肯定的。
赫连羽轻轻地笑了，“是记不得你情迷意乱，往我怀中不去，还是记不得那样疯狂执着的吻，还是……”
宫无倾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他。
赫连羽识趣地顿住，手指抚着杯盏，“在最后的时候，你不断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巴不得快点把自己给他，可惜，我终究不是他。”
他再次替她斟了一杯，“你说，我若是他，还有多好。”
昨夜春情荡漾，缠绵至死，两人的距离和呼吸都那样的近，足够他铭记一辈子，只是，他们这一生，或许都没有缘分，那个人已经深入她的记忆和骨血，他猜错了她的心思，以为她移情别恋，哪知道她心中始终一个人。
宫无倾握紧了杯盏，仿佛在平甫着内心的情绪，她真的要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吗？可是，无论如何，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独独让他么？”赫连羽轻轻一叹，“不只是结盟。”
宫无倾微笑，“愿闻其详。”
“我的母亲，他的养母死了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结盟只是友谊的一部分。”
宫无倾一怔，原来，始终算计的，只是她吗？可他们就这样宽容着她，没有任何芥蒂。
“皇后几次想要暗害我，都是云公子助我，我才存活了下来。”他叹了一声，“我以前性子太柔弱，他却在戏曲的掩护之下，展露出了锋锐，他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虽然我也知道，他帮助我，也是为了复仇多一份力量，但我们目的一致，也是志同道合，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来，有了你。”
宫无倾沉默不语，内心却有微微触动。
“不瞒你说，如果你喊的是蓝初懿，昨夜，我是不会管的，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赫连玺望着她的眼睛，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想得到她，但他和云上烨，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我听说已经有几个支持嫡长子的重臣，把自己的女儿送了上去，坐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可以独善其身，一生不渝？”
宫无倾目光落在虚空，眸子漆黑，“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管，你也不要再干涉，赫连羽，你的翅膀硬了，以后自重吧。”
可是，她却感到内心空荡，茫然不知所措，一股无名的恼怒升起，脸色却很平静，饮尽杯中的酒，起身离开。
赫连羽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还在生气，又因为云上烨而动怒，不由得苦涩一笑。
怪世事身不由己，还是怪她是这样的女子？
宫无倾出了凌王府，涟秋等在外头，一脸焦急，她一直被挡在门外，受了一夜的凉风，此时才见着小姐，赶紧上去扶住她，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多问，只是心情很沉重。
一个身影站在前方，他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黛色的眸子带着怜惜，“宫小姐，我死了也就死了，你何必……”
宫无倾懒得解释，难道她要说赫连羽差一点就夺了她的名节吗？她凉凉道，“蓝公子，你是因为我被带走，我才要救你，仅此而已，毕竟我从来不愿意欠人情。”
蓝初懿叹了一声，“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只是……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带你去天泽域。”
宫无倾挑眉，“蓝公子，我已经没有名节了，是个不洁之人，你不在乎吗？”
蓝初懿黛色的眸子清澈，温柔，“我不在乎，还会更加呵护你。”
宫无倾想到赫连羽的话，只觉得心烦意乱，凌风国那边，一定是夜夜笙歌吧，任她有手段和心计，有些事情，永远是无法改变和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