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倾一怔,她没想到事实真的是如此,不过云上烨本来就是黑白两道混的人,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早就猜到了。”她白了他一眼,仿佛在怪他。
云上烨赶紧道,“你是怪我没有先说么?”他握住了她的手,仿佛真的怕她生气。
宫无倾对于他这个份上还守着她有点不可思议,“皇帝正在大力围剿杀无存组织的人,你一定也不担忧么?”
云上烨“啊哈”了一声,“担忧什么?他能抓得到么?能抓到一个小虾米,说明他真的有那么一点本事。”
宫无倾看到他自信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不由得放下心来,可是此刻压抑在心底的另一桩事却涌起,他也一定知道了吧,只是从来不与她提,只是这件事靠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从他手中抽出了手,他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汇,似乎都明白了心中所想,云上烨语气黯然了下来,“倾儿。”
宫无倾逼视着他,“你还想逃避吗?你想回避到什么时候,你想等着时来运转,可事在人为,你就不怕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吗?”
云上烨声音哑然,“倾儿,当初你曾说,哪怕我有一丝的不情愿,都不会勉强,我自是非常愿意,早就发誓此非你不娶,只怕说出父亲的意思你会有所误会,所以才……”
宫无倾眉头轻蹙,不发一言。
云上烨叹了一声,“这些日子,我每三天便去见一见父亲,与他交代这件事,只不过云勐不成器,实在叫父亲为难,对你,对父亲,我都于心不忍呐。”
他的头埋在她的怀中, 蹭了蹭,好不委屈。
宫无倾摸着他的头,“好了,我们一起面对吧,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
云上烨更加委屈,他哪有哭?不过是怕失去她罢了,这件事拿出来说了,心中的沉重仿佛轻了不少,只是,有个圆满的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他掀起眼皮,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倾儿,不如我们私奔吧。”
宫无倾一记敲在他的脑门上,“你什么时候这样不负责任了?”私奔她还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就算到最后了礼国公和宫白氏都彼此不让步,她也绝不会私奔的,这样想着,她只觉得心中一痛。
云上烨看着她的眼睛,“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掳走。 ”虽然是这样说,也大抵不过是玩笑和使性子罢了,如果他能狠得下心,现在大可以忤逆礼国公,他抿起了嘴角,眸色浮起一抹怅然,忽然将她拥入了怀中,“倾儿,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生出离开我的念头,我只有你了。”
宫无倾望着虚空,“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这一夜,皇帝几乎出动了所有禁卫精锐前去追捕杀无存成员,可那几个黑袍人自从在靖国公府上方消失,便永远不见了身影,半夜,只剩下一般守卫站岗的皇宫,忽然传来一阵爆炸,火光直冲天际,一瞬间凰城仿佛白昼,声音把所有人都惊动得从床上爬起来,只见皇宫西角腾起烈焰大火,有人惊呼,“皇宫走水了。”有人甚至煽风点火,“皇宫要毁了。”
一种灾难来临的不详感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宫中,无数人影在走动,将盆里,桶里的水远远倒入火中,燃烧的不只是巨大的兵器库,还有附近三座妃嫔的宫殿,有一名贵嫔甚至被烧死在了宫中,惨不忍睹,皇帝看着火光冲天的景象,眸子一派黑沉,脸色已经冷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盯着守卫的头领,“难道就没有谁发现有人闯进来吗?你们这些守卫是干什么吃的?”
头领跪在地上,全身发抖,“皇上,小人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守着兵器库,根本没有看到有人闯进来啊,不知道为什么兵器库就突然爆炸了。”
皇帝眼中都是愤怒,都是痛惜,兵器库是他最看中的东西,没想到就这样毁了,他忽然大吼一声,从守卫身上拔出长剑,一剑把首领的头颅斩飞到火中,妃嫔们顿时惊叫不已,都往后退去。
“查,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查出来满门抄斩,都给我去查。”
闻讯赶来的臣将都慌里慌张地退了下去,皇帝气得直喘气,谁也不敢接近,他猛地咳嗽了起来,血沫喷溅,罗常侍冒着死把帕子递了上去,又赶紧退到一旁。
皇帝的眼中,映着火光肆虐的情景,他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是谁呢?究竟会是谁呢?不过,无论是谁,那个女子都是个祸害,因为他才要去逮捕她,他视若珍宝的武器库便毁了,每一次都来得这样巧,仿佛是在警告。
第二天,前去追捕的人回宫,他们搜遍了凰城的所有角落,包括每一棵树,都找不到杀无存组织成员的踪影,不但如此,他们还遭到了突然袭击,死伤过半,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内心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他慢慢地坐到宝座上,脸色很平静,眼底有黑流在涌动,只道,“从凰城禁卫军中挑选出百名精锐,用来镇守皇宫,继续追查杀无存组织的下落,不宜再大张旗鼓,每日不间断即可,有消息立刻回禀。”
“是。”宫中禁卫的首领下去了。
皇帝向后一靠,眉头蹙起,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以来,他开始头疼,问题之棘手,是他在争夺皇位那些年头都没有遇到过的,他想不通,宫无倾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他会每一次都受挫,这太令人惊讶,太不可思议了。
罗常侍奉上了茶水,道,“皇上无须忧心,杀无存组织再厉害,又怎么会是皇室的对手,他们不过是狡猾奸诈罢了,奴才认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乖乖地就范。”
皇帝关心的问题不只有杀无存,还有兵器,还有宫无倾的死活,受到一连串的打击,他只觉得心力交瘁,抿了一口茶水,好笑地道,“你倒是会说笑话。”
罗常侍下了一跳,“皇上,这是奴才的真心话,也是奴才的期盼,等到拿下杀无存组织,皇上的忧虑便会少许多,奴才可不希望皇上伤神费心。”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幽幽道,“如果杀无存组织这样好对付,就不会等到这一朝了。”
还是早春,天气清朗,清风习习,空气之间有了些许的暖意,护城河上的薄冰却是已经融化了。
宫无倾租了一艘大船,顺流而下,出护城河之后,下游的风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是一个好去处。垂钓工具,佐料等都准备好了,她尤其怀念去年的烤鱼。
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也很温暖,云上烨换上了一身轻缓的淡蓝色袍子,一头墨发用羊脂玉束了,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站在护栏处,望着前方的景致,船行缓慢,涟漪和水波向两边分开,鸳鸯成双成对,在荷叶间穿戏,看起来和谐而美好。
风掀舞他的袍子,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意味在,宫无倾来到他身边,瞧出他有些心事,不由得问道,“在想什么呢?”
云上烨目光落到她的小脸上,见她眸中含着星点的笑意,忍不住俯身下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想你。”
“贫嘴。”宫无倾当然不相信。
“是想与你相关的,不是想你么?”云上烨揽过她的肩头,轻声说,“倾儿,等除掉皇帝老儿,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过闲云野鹤,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宫无倾说,“我看你是忘记了,你的父亲,我的祖母还在有分歧,你就那么自信能够解决?”
云上烨眸底微微一黯,“虽然现在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但不是还有一年多么,你总是忧虑的性子,人生中的麻烦解决了这一桩还有下一桩,还不如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宫无倾挑眉道,“说得好像你不担忧似的?”他以为,他的所有神色,心事都逃得过她的眼睛么?
“我是担忧。”云上烨的手紧了紧,“可是,至少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先把那件事放一放,我们过好每一刻就好,这并不矛盾。”
宫无倾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微点了一下头,云上烨说得没错,麻烦是麻烦,也可以带着烦恼去体验快乐,这才是活在当下,既然他有信心,她也可以有。
大船在缓缓移动,五彩斑斓的鱼儿抖浮在水面,又倏而散去,非常灵动活泼,宫无倾看在眼中,眸底也浮起了晶莹的光芒,那是由内心绽放的愉悦,她道,“这些鱼儿是美丽,可都不能食用,有些还有毒。”
云上烨望着她,“美丽的东西都有毒,比如倾儿你。”
宫无倾反驳说,“我才不是东西。”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竟然亲口承认自己不是东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云上烨觉得十分有趣,轻笑出声来,“你当然不是东西,你是人。”
宫无倾碾了他一脚,“谁刚才说我是东西了?”
云上烨见她钻牛角尖, 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不就是你未来的夫婿么,要不要在榻上惩罚一下他?这船中便有床榻。”
宫无倾白了他一眼,“你能正经一点吗?”
云上烨挑起眼尾,“这不是最正经的事吗?”
嗯,是,这是男人最正经的事,宫无倾觉得,有些东西跟男人是最说不通的。
到了下游,找了一个宽阔的停泊点,二人下了船,熙华将两只鱼竿分别递给宫无倾和云上烨,又在岸边放下了软垫,云上烨侧身过来,低声道,“倾儿,不如我们比一比,谁钓的鱼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