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哼了一声,“宫姝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竟然敢勾引皇子,还挑唆皇子行不利之事,不守妇道,又试图染指朝政,罗常侍,去靖国公府,赐酒一杯。”
这时一名护卫进入大殿,“禀皇上,宫大小姐已经自杀身亡。”
皇帝一怔,下意识地看了赫连羽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动作真快。”
赫连羽冷哼了一声,“死有余辜,倒反而替父皇省了事。”
皇帝幽幽道,“传旨下去,二殿下为了受妖言挑唆,因个人私事出动禁卫军,造成两百人伤亡,为皇室带来巨大的损失,特封为西远大将军,明日即刻前往摩尔。“
封为将军,便是褫夺了皇子争夺皇位的资格,身在摩尔地域,稍有不慎,便是杀头的危险,二皇子这一生只怕要过得战战兢兢了。
皇子之中,除了在天泽域封王的夙王,便是二皇子有些实权, 眼下连这个障碍也除掉,赫连羽嘴角微微勾起。
皇帝看着他,手中的滚珠缓缓转动,“珏王还有什么事吗?”
赫连羽道,“儿臣要说的已经说完,叨扰了父皇,还请父皇见谅。”
皇帝摆摆手,“既然如此,那便下去吧。”
赫连羽跪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有寒光掠过。
“珏王殿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公然与陛下作对。”御前侍卫皱眉道。
皇帝幽幽道,“他认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对手,可是在朕的眼里,他还嫩着呢。”
一名将军模样的人进入大殿,“禀皇上,凌风国君已经率领大军深入云疆,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好。“皇帝眼中神光一烁,”修书宫老将军,围剿敌军,再派一支五万人军队往凌风去,引开摩尔地域的驻兵,然而,一举攻占摩尔地域。“
副将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由得心悦诚服,“皇上英明。”
皇帝冷冷地笑了起来,宫无倾,和朕斗,你还太年轻了,你心爱的人死去,亲人也或将不保,敢跟朕作对,你终究一败涂地。
“是时候召见宫老夫人了。”皇帝平静地道,”将宫老夫人请入大殿吧。“
宫姝是在一个池潭中被打捞起来的。
她的身上,看不到半点伤痕,怀中捆抱着一个装满糟糠的麻袋,仿佛是真的自尽而忙,靖国公府上下都在说,宫大小姐是因为凌王离开,所以抑郁难忍,最终选择自杀来解脱。
宫姝的尸体,摆放在院子她的厢房前,显然是才刚刚溺死,看上去并不骇人,她小脸惨白,头发凌乱,住了大半张脸,眼睛大大地睁着,透着恐惧,挣扎和不甘,那是一种无法实现某种渴求的恨,仿佛要带到地狱去,殷令雨作为二房的主母,还是掉了几颗眼泪,其实她虽然不喜欢宫姝,觉得太过阴冷,心思太多,但想到这个女人的命,也称得上苦,还是有两分恻隐。
宫铭化神色阴沉,宫姝就这样死了,他没法子跟御使大夫交代,反而要受到斥责,心中不免都是气愤,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竟然这样决绝,不声不响地就自沉身亡,他看向宫无倾,见她脸色平静,不由得冷哼一声,宫姝好好的前程,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宫无倾造成的,可是宫无倾就真的犹如天助一样,谁都拿她没有办法,让人恨得要抓狂,却是束手无策,谁知道出手会不会殃及自身?
宫无倾寻思着,宫姝是谁害死的呢,难道是赫连羽?
他以为帮她,她就会感动吗?他就更有理由接近她吗?他错了,她对他的恨,这一生都不会消弭,她的心,她永远也暖不了分毫。
宫白氏叹了一声,宫姝怎么说都是她的亲孙女,也曾是靖国公府的一个期待,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她缓缓道,“后日就是好日子,到时安葬了吧。”
秦湘君道,“母亲,只是无倾的婚事是在三日之后,丧事和婚事日子挨近,只怕不好,儿媳以为,不如将婚事推到十八号。“
宫白氏沉默了下来,其实她希望早点将婚事办了才好,免得夜长梦多,便道,“此时只怕还要请示珏王殿下。”
秦湘君道,“儿媳这就使人去,殿下宅心仁厚,一定会予以宽限。”她轻声安慰道,“无倾,只怕要委屈了你,不过你大姐才离去,所以你便等等吧。”
其实秦湘君看得出来,宫无倾对珏王,根本就是没有一丝感情的,但为了靖国公府的体面,她也只有这样说。
宫无倾平静地道,“母亲放心,无倾明白。”
这时一个身着皇宫护卫装的人进入院子,看到死了人,也并不奇怪,“宫老夫人,皇上请您入大殿一趟。”
宫白氏道了一声“是。”便由凌常扶着,去换衣服和头面。
宫无倾眼波流转,嘴角微微勾起,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靖国公府出了这种事,赫连羽再不情愿,也只能允许往后推迟,宫无倾回来后,闲来无事,唯一的爱好只剩下下棋,经常一个人对弈,眼神从来都是空寂的,没有一点情绪。
“小姐,小姐。”
熙华的声音子在耳边响起,宫无倾这才意识到,她又走神了,目光慢慢聚焦,她看到了坐在对面的男子,眸子微微眯起,“是你?”
赫连羽将指间的白棋落下,嘴角微勾,“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宫无倾拇指摩挲着一颗棋子,“这里不欢迎你。”
只欢迎云上烨次次到来,与她风花雪月,寻欢作乐吗?
可是,他已经死了,能陪着他走过余生的人,只有他。
“这里不欢迎我,没关系,珏王府从此就是你的家。”赫连羽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眸子里都是疏漠和空茫,看不到一丝活着的感觉,这不是宫无倾,而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心已经随着云上烨的死冷却掉了。
他生气,恼怒,可是毫无办法,她就是这样执拗决绝的人,听了他的话,她淡淡道,“噢?我还以为是坟墓呢。”
赫连羽看着她,“无倾,难道你要永远这样活着吗?我希望能看到你从前的模样,尽管笑容冰冷,可是那样的令人着迷。”
宫无倾望着虚空,“从前的宫无倾,已经死了,如今的她,不过是家族的工具,工具能有什么感情呢,赫连羽,如果你无法接受我这个样子,现在还来得及,毕竟你以后要面对一辈子的,那多没意思啊。”
她是要他放过她?笑话,赫连羽倾身,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他温润的颜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说不出的戾气,“宫无倾,我说过,你的心我是得不到了,我只好要你的人。”
宫无倾嘴角勾起,“噢,是么?不过我要告诉殿下,我不会为你谋划,不会解人意,不会对你笑,你以后面对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赫连羽盯着她,眸子黑沉,慢慢地放下了手,“没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宫无倾,我有信心,让你爱上我。”
宫无倾只是冷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噢,那殿下就赌吧。”
赫连羽眸底一寒,倾身过去,在女子清凉的唇上落下一吻,低声呢喃,”好啊,让时间来见证这一切吧。“
宫姝葬下,老夫人心情闷得厉害,要宫无倾陪她谈谈心。
偌大的庭院一片空荡,假山,屏风,画廊,恢弘典雅,应有尽有,老夫人坐在凉亭下,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和空落,“再过半年,你的祖父就回来了。”
宫无倾知道,宫晟和宫白氏聚少离多,一年才能见一两次,宫晟当了几十年的将军,这漫长的岁月,宫白氏都像是在守活寡,她一个人艰难地撑起了整个靖国公府的兴盛,也承受过衰颓的沉痛打击,着实不容易。
“是啊,祖父这一次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而是和祖母一道颐养天年,祖母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收梢。”宫无倾面含淡笑,只是笑容不入眼底。
宫白氏面上有了一丝欣慰,“你嫁给珏王殿下,你祖父也功成身退,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她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只是可惜呀,你与你祖父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他回来的时候,你却已经出嫁,不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该是多好。”
宫无倾垂下眼皮,“无倾未能为祖父尽孝,心中有愧,即便嫁人,也会经常回靖国公府与祖父祖母相聚。”
宫白氏拍拍她的手背,“你祖父身处异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怪你,你有这份心,祖母也就知足了。”转头吩咐道,“凌常,把那一壶桂花酿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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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常很快端上了酒,斟满了两杯,宫无倾垂视着杯中雪一样的清影,闻者温香的气味,嘴角微微勾起。
宫白氏欲言又止,“云公子……”
她以为宫无倾还不知道云上烨死了的事实,心中更加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