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倾摇头,“这些事物,欣赏一下就罢了,不可以沉迷。”
云长月点着下巴想了想,“既然如此,我让我弟回礼国公府。毕竟他可以放下一切,而你的牵绊太多。”
宫无倾不否认云长月的话,她就是挂念太多,不然,留在这儿,当南炀宫尊主夫人,又有什么不好?
“云姐姐。”她仰头看着云长月,“无倾,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凭什么一次次要他为她放弃?她也深知一个男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爱情,何况这是古代?正如云上烨放弃皇位,退而求一尊主位,权势,地位,身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云长月却没有一点芥蒂,大方地说,“这有什么,礼国公府也是我和他的家,况且他回去了,可以以更好的身份娶你。”
宫无倾神色闪过一丝犹豫,云长月仿佛看破了她一闪即逝的念头,告诫道,“小不点,你可不要打退堂鼓,他既然可以为你放弃皇位,离开南炀宫又有什么,况且又不是说这样他尊主就当不成了,这早已经是秘而不宣的事,不是什么非此即彼,你又何必为此顾虑?”
宫无倾心中更加愧疚,为什么方才她又动摇了,虽然只是一瞬的想法,但也是不可取的,她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为何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却屡屡犯糊涂呢?
“云姐姐,我错了。”她咬了咬唇,费劲周折,好不容易“破镜重圆”,她还要再打烂一次么?
云长月叹了一声,“其实,是你还太小的缘故,你才十五岁,这个年龄处于懵懂阶段,但能够对珏王不起念,对蓝初懿快刀斩乱麻,对赫连玺立场坚定,若非误会,一心念守我弟弟,已经极其难得,姐姐不求你有多忠诚不渝,只希望你慢慢成长,对待感情的处理越来越成熟,也更坚信自己的选择,他不离,你不弃,这是最好的原则,懂吗?”
宫无倾苦笑,可她不得不承认云长月的说法很对,但她本质上是二十六岁的现代女子,看来还没有真正长大,还得加把劲才行,她说,“只要他不悔。”
云长月眼中盈着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他可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不像你,哎呀小不点,你真的得努力赶上他了。”
宫无倾想了想,“那么,我希望他可以等我三年。”
云长月晃着三个手指,“三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小毒物,你太便宜他了。”
身后一个轻轻的咳嗽响起,“谁又在教坏我的小毒物?”
只见云上烨穿了一身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一头泽亮的黑发束也未束,仿佛墨稠般倾泻而下,落拓肆意,却肃穆高贵,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意来,他难得拿着一把绣着楼台烟雨的扇子,缓步而来,唇角荡着一抹玩味,目光落在宫无倾的身上,很深,却明显地有些不悦。
“你姐姐我在教她脱离苦海,怎么了?不服?”
云长月才不管什么身份了不得的尊主,毕竟她是尊主的姐,她撇了撇嘴,竟走过去捏了捏云上烨的脸,云上烨第一次被捏了个正着,第二次躲开的时候,神色升起了一抹愠怒,“姐姐,注意礼仪廉耻,注意……”
他往后退,在云长月的攻势之下,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倒显得有些仓促,宫无倾看在眼中,不由得想笑,不得不说,这一对姐弟,还真的是活宝冤家。
忽然听到一阵乒乓铮然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二人打起来了,互不相让,脸上杀气腾腾,可是所没有任何怨戾,看起来让人觉得欢喜,宫无倾笑了笑,抚着芭蕉叶,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观看了一会儿,沿着脚下的石阶向另一头走去,她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去赏景,却又招来了一桩大麻烦。
云出彼端可见的人太少,似乎除了云长月姐弟俩,就只有一些打杂或者守卫的下人,一方面跟大半年前遭到血洗有关,一方面南炀宫在荫蔽的地方布置有重重防卫,平时就连一只苍蝇也难得飞进来,只是说再遭劫难之后,南炀宫的势力显然更加隐秘了。
宫无倾知道,不能走得太远,因为并不是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云上烨的……女朋友?额,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别扭,宫无倾没有多计较,只怕她被人误以为是敌人闯入,那样麻烦就大了,她在几处园林逛了一会儿,大饱了眼福,正要回去的时候,才惊觉一个事实,这些园林几乎一模一样……
是的,她平静地确认了一下,除了花叶的生长位置,屏风,假山,回廊等的方位,一切实物简直都是照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启动了什么咒语,都围在她的四面八方,而她正好站在园林出口小径的交汇点上。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各是各的独特景致,她还记得小溪,温泉,竹林,可是这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宫无倾不由得微笑,云出彼端的机关布置也是厉害,在人赏景入迷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完成布局,实在教人防不胜防。
为了应对意外,她也自学了不少阵法的知识,可是对于眼前没有任何规律的阵势,所束手无策。
这时,一阵朗笑声响起,“素闻大擎靖国公府三小姐聪明绝世,就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阵中走出来。”
宫无倾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东边花园之外,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哥们,这哥们身形魁梧高大,模样刚毅英气,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手下。
这是南炀宫的季风阁主,他原来是一个游侠,仗义大方,有一群追随者,这一次接受南炀宫的招买,结束漂泊的生涯,入主十大阁之一的永信阁。
如今尚且年幼的五皇子上位,说到底不过是云上烨的傀儡,云上烨可以从凌风国王室得到大笔财力支持,从而飞快组织起势力,再一次令人闻风丧胆。
看到季风笃定她走不出来的模样,宫无倾微笑,“只要阁下不偷袭我,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去。”
季风一怔,知道宫无倾已经参透了大半奥妙,带着赞赏道,“宫小姐是贵客,也是未来南炀宫的女主人,谁敢对宫小姐不利,岂不是要掉脑袋?”
宫无倾闭上眼睛,感受着来时的方位和路线,不碰周身的任何一物,缓步走了出去,才迈出最后一步的瞬间,忽然景致移换,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样子,而季风等人则不见了,她不由得恍然,这些阵法,原来是将敌人送到巡山者的眼前,然后给予击杀,看似简单,实际其中的繁复和创意,以及玄妙,必定是旷世人才才能布置得出来。
腰间一紧,她被一双手拥入怀中,下意识地抗拒,闻到熟悉的淡香,便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她记得逛了许久,他却一下子来到眼前,莫非是……
云上烨伸手抚着她的容颜,“我正在找你,就被阵法引来了,还以为是敌情,又怕你被误杀。”他轻声笑了起来,“如果他们认不得你,你那些阴谋诡计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的,这儿对闯入者只有毫不留情的血腥和屠戮。”
宫无倾瑟缩了一下,“这么说来好可怕,我要回大擎。”
云上烨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语气淡淡,却不容悖逆,“好生给我暖床,是时候了,我们一道离开这儿。”
宫无倾不由得想捶他,暖床,这种话他都好意思说出来啊,不过,事实不正是如此吗?
而且,他说,一起离开……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带着求证的眼神望着他,却发现他墨发凌乱,衣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颈部还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血痕,不由得噗嗤笑了,云上烨将她压在一座危险的石壁上,幽深地眸子垂视下来,“我受伤了,而且是为你受伤,你还笑得出来么?”
宫无倾立刻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抚摸着他的伤痕,“好严重呢,口子这么大,血流如注,真是让人瞧着心疼。”
云上烨挑眉,她眼中分明带笑,看来得好好惩罚她才是啊。
这样想着,云上烨将怀中的女子压得更紧,眼中的光芒带着某种渴望,“小毒物,我该用什么办法,让你真的关心我呢?”
宫无倾反驳,“我说的是实话……”
话音未落,她就被吻住,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腰,温热柔软又霸道的气息侵入,每一寸肌肤和灵魂都在战栗,她阖上眸子,静静地迎合和感受。
从来没有如此心甘情愿,毫无芥蒂和牵挂地与一个男子拥吻,宫无倾唇角泛笑,感到时光在身边流走,一晃百年。
在南炀宫待了三个月,在这片激流暗涌之地,她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馨和安宁,可是她终究得回去,凰城不安定的因素太多,扶持起来的珏王也越来越不可信赖,无论如何,她要保证靖国公府拥有长存的实力和可能性才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