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烨并不介意有人说他穷,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道,“本公子第一次见着有人这般赔礼道歉,是冷着一张面孔,没有一丝笑容,也不作一下揖的,二皇子殿下真的觉得,自己的诚意够了吗?”
赫连澎顿时要气炸,“云上烨,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本殿肯前来道歉,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要本殿给你卑躬屈膝,陪着笑脸吗?”他语气阴郁,透着杀气。
宫无倾微笑道,“你又何必与二殿下计较,毕竟二殿下是皇室血脉,从小高高在上惯了,怎么可能会按平常的礼仪来送礼?虽然为世俗不容,但也是想得通的,至于笑容么,二殿下从来是一副吃人的模样,想必是生平没有什么快乐,哪里笑得出来。”
赫连澎盯着宫无倾,恨不得一剑把她剁了,手指的骨节硌硌直响,手背青筋暴露。
云上烨宠溺地摸着怀中玉人的头,“既然小毒物这样说了,我再与二殿下计较就显得不近人情,应该体谅二殿下的秉性,心情才是,礼物二殿下就放在院中吧,我的人自会抬入库房。”
赫连澎受了这一番羞辱,回去还有一堆惩罚等着他,他恨声道,“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宫无倾淡淡道,“那便等着吧。”
赫连澎阴沉着脸,眼底杀意涌动,忿忿出去了。
云上烨笑道,“此人惹你,完全是多管闲事。”
宫无倾拿起一颗剥好去核的龙眼放到口中,“倒也并非完全如此,不知道赫连玺给他吃了药,他这般阴沉难以捉摸的人,居然也会对一个落魄的人这样忠心。”
云上烨似有所悟,“说不定,是真的吃药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宫无倾感到有一只手正顺着腰际往上移动,眸色一沉,伸手拍了下去,“滚。”
云上烨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小脸冷得可怕。
云上烨轻轻摇头,“倘若我们成亲了,你还这样么?”
宫无倾说,“倒是没有见过哪一对成亲的夫妻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要面皮的,你虽是这样的人,可不要辱没了我的名声。”
云上烨挑眉,“他们憋着,压抑本性,哪向我这般,可以随时随地让你高兴。”
宫无倾很无语,他的话题总是会转偏,她不再搭理他,吃着点心,想到赫连澎接下来的动作,唇角不由得勾起。
云上烨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所想,“你模仿那些官员的笔迹,倒是吓了我一跳,这事儿如果暴露出来,只怕整个靖国公府都受牵连。”
宫无倾微笑道,“我敢保证这事儿做得滴水不漏,而且赫连澎查不出任何不对来, 他除掉自己的拥趸,也等于斩断赫连澎的翅膀,毕竟他们是一体的,以后赫连玺想爬起来更加难了。”
云上烨将一颗荔枝喂到她口中,“等吧,估计陈景也要找到了。”
宫铭化从阳桑公府出来,东张西望,表情有点萎缩,看到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他才上了靖国公府的马车,马车加快速度向大道驶去。
一个人从一棵茂盛的矮树后露出脸,他的眼中带着莫测的笑意,小姐果然是猜中了。
宫铭化坐在马车上,眉头皱起,他的贴身奴仆张岩说,“辅言大人,阳桑公府的态度,看不出来呀。”
宫铭化沉思了一下,“毕竟这件事风险很大,他们有所顾虑也正常,但我估计有五成的希望。”
张岩低声道,“大小姐害惨了凌王侧妃,又害苦了瑜嫔娘娘,二夫人也屡屡在她手中受挫,实在是让人无法容忍啊。”
宫铭化哼了一声,手拍在软榻上,“本官堂堂一个四品辅言,难道还怕她不成?”
张岩叹道,“可宫无倾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她狡猾非常,一次次化险为夷,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宫铭化眸色阴沉了下来,“只要阳桑公府肯松口,再加上二殿下,足矣。”
张岩道,“可是二殿下才出了事,虽然保住了自身,但要洗脱和挽救这一桩罪,只怕需要好一段时间。”
宫铭化冷道,“不碍事,我们也不急。”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传来官员暴毙,或者府内起火,烧死上下所有的消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得出去,皇帝大怒,派人严查此事。
“想不到赫连澎如此狠辣。”
凰城大街上,宫无倾咬掉一个冰糖葫芦,叹道,“竟连人家的一家老少,无辜奴仆也不放过。”
云上烨神色平静,道,“计划开始的时候,你早该想到会有今日,牵连无辜在所难免,小毒物,我知道这是你不愿意看到的,但并不是你的错,无非是赫连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惨无人道,他必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宫无倾不解地看着他,“咦,你什么时候懂得体谅无辜了?”
云上烨摸摸她的头,“你体恤,我当然不能漠视,这叫夫妻同心。”
宫无倾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漾起一抹恬美的笑意,云上烨手指掠过她的小脸,满眼垂怜。
这时,有人来到身边禀报,“小姐,属下们找遍了所有的医馆,都不见陈景的身影,包括凰城周边也搜查过了,没有可疑的人。”
已经过去五六天,还没有蛛丝马迹?
宫无倾皱起了眉头,云上烨神色一动,“你们漏了一个地方,不,是无数个。”
宫无倾仿佛也想到了什么,道,“一些大夫或者药师没有入医馆的,会在旅社租一间屋子行医,着重查一下客栈。”
“是。”禀报的人眼睛一亮,匆匆离开。
云上烨道,“陈景大概已经猜测到我们会搜查客栈,说不定会转移到我们以为安全的医馆。”
宫无倾勾唇道,“自然,手下们会想到这一点。”
云上烨笑道,“你还真会调教手下,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只会听从主子 安排的木偶,居然被你教出了灵活的思想。”
宫无倾道,“人都是有思想的,在忠诚的前提下,可以最大程度地利用。”
云上烨看着她,“这个做法不错,不过,我们在外头逛了这样久,你饿了么?”
宫无倾听他这么一说,肚子顿时叫了两声,“那就去央颐酒楼吧,吃惯了那儿的饭菜,其他地方倒是不想去了。”
云上烨挑眉,当然啊,里头都是难见的山珍海味,谁去都会上瘾,小毒物这样的贪吃鬼转世又怎么能免俗?
而且央颐酒楼说到底是他的产业,小毒物不过是想去吃白食,他勾起一抹笑容,宠溺又玩味。
二人到了央颐酒楼,店小二迎了上来,“云公子,宫小姐,楼上一号雅间请,已经有人点好了酒菜等你们。”
宫无倾皱了一下眉头,她隐约猜到了是谁,云上烨看她一眼,“你意下如何?”
宫无倾沉默了一下,她想赫连羽等着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便道,“我们上去吧。”
还是从前约定的叩门节奏,二快,一缓,卫子卓打开了门,“云公子,宫小姐,请。”
赫连羽坐在从前他经常坐的位置上,面容温润,含着淡笑,“二位,坐。”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云上烨和宫无倾的身上掠过,心中微叹,模样,神韵,气度,二人都是一等一的相配,仿佛天作之合,即便有不同之处,也是互补得非常完美,他羡慕和失落之余,眼底掠过一抹怅然。
云上烨道,“许久没有与珏王殿下同桌了,殿下近来可好?”
赫连羽微笑道,“还不是老样子,你从凌风国回来,又很快去了天泽域,我想与你们相聚一场,都是奢望,不过,以后是可以常见了。”他自顾自笑,饮了一口酒,“以前同桌习惯了,这段时间一个人饮酒吃饭,总觉得不太舒坦。”
宫无倾面容平静,眸子却疏离到了极致,“殿下是个做大事的人,也会伤春悲秋么?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说,有什么事要商讨呢。”
云上烨见她对珏王这样冷淡,不由得疑惑,他和珏王是有情谊的,但也彼此算计过对方,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为了大局考量,他并不计较,为何她就是这般排斥呢?他握住了她的手,稍微紧了一下,用意大概是,小毒物,你无须这样。
宫无倾不动声色地挣扎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
赫连羽保持着淡笑,并不介怀,他并不后悔也不愧疚自己做了什么事,她没有选择他,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罢了,但他已经倾尽全力地争取,没有什么遗憾。
云上烨拍了拍宫无倾的手背,道,“殿下不妨直说吧,或许我们需求的一致。”
赫连羽默了一下,道,“陈景在我手里。”
宫无倾和云上烨都怔了一下,宫无倾道,“所以呢?”
赫连羽道,“三小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无非是像你们报一个喜罢了,莫非你认为我别走所图么?”
宫无倾面含微笑,“那倒是多谢殿下了。”
云上烨道,“陈景在殿下的手里,要比在我们手里好,该如何做,想必殿下心中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