葇锦看着清歌,轻声说道:“小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走吧。”
“哎,我说,你们不能走!”清歌还没来得及出声的时候,上官霁月就有些冲动的喊了出来,随后便立刻怂了,往后退了差不多二十步,直到抵在墙角,弱弱的说道,“我的客栈已经被你们毁了,你们怎么舍得走得这么大方?”
清歌笑了,葇锦立刻上前将一个钱袋放在上官霁月的手里,一脸客气的说道:“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这些钱,应该足够赔你这里的损失了。”说完这句话之后,葇锦走回到清歌的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清歌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还是不能走!”上官霁月再次出声,紧紧的抿唇,似乎正在心里做着天人交战,两个姑娘虽狠,但也不至于会滥杀无辜的吧……“那啥,那些人刚才已经见过我了,姑娘你又没有将他们灭口,还故意放走了一个活口,万一他们以为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再回头来找你们算账的时候,你们走了,我不就死定了吗?”
清歌挑眉,“那是怎么样呢?你是想,让我带着你一起上路,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当你的护院?”
上官霁月怔住,他只知道他应该这样说,可是没想过他应该怎么做。
清歌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让我留下呢,但是我又有要事在身,跟着我吧,我仇家又多,随你吧。”
说完,清歌便与葇锦一起走出了客栈,夏日山间,绿影重重,阳光轻柔的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上,一片祥和,眸中晶亮与阳光融为一色,清歌回头看了看上官霁月,他正迈着小碎步跟在她们身后,却见清歌和葇锦突然翻身上马,上官霁月愣住了,那空灵的眸子在此刻看起来显得份外的无辜,清歌不由得说道:“不如,你与我共乘一骑吧?”
“那怎么行?男女有别……”
“既然如此,那再见!”清歌挥了挥手,上官霁月下一秒就已经扑到她的前面,紧紧的抱着马头,差点被一扬蹄给踹飞,幸好清歌及时勒住,看着上官霁月扬唇,他这才跳上马背,坐在清歌的身后,回头看着自己苦心经营数月之久的逐月客栈,“也不知道我爹回来的时候会不会骂死我……”
清歌怔愣间转头看着他,眼神倏的变得冷了些,“你刚才说什么?”这里的大师本是雪筑的好友,既是出家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上官霁月并没有看出清歌眼中的杀气,只是垂着眸子轻声说道:“我爹其实是一个和尚。”
葇锦感觉到清歌身上的杀气散去,这才暗中放下手里的剑,两人慢慢的骑着马朝前走去,上官霁月继续说道:“我娘叫上官浅芮,是江南一带有名富商的千金,而我爹,与我娘自小便认识,可是出身贫穷的爹根本就不可能娶到我娘。可是我娘对爹痴心一片,还珠胎暗结,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爹失踪了,我娘怀孕的事被家人知道后便赶了出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要找到我爹,直到几年前才知道原来他出了家。我娘只想找到我爹问个清楚,为什么当年他会不辞而别?”
原来,上官霁月好不容易找听到这个地方,才发现寺庙里面早就已经空置多时,他便猜想或许是他爹知道了他们找来的消息,便提前走了,但是上官霁月在这一带打听过,知道他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最后必定还是会回来的,带着这个想法,他便将这里改成了客栈,而他和娘这些年的遭遇,也确实是像在追星逐月。
清歌没有说话了,其实每个人的思维里面,他都是第一主角,用着身边人的喜怒哀乐,来营造自己的生活,而每个人都想有一段不同寻常的人生,可是偏偏,终究都是俗人。如果那位大师真的因为遁入空门多年而看透了世间万物,万恶,那就应该有这个勇气来直面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他选择了离开,那么佛门中人经常所说的放下自在,又是放下了什么?
万空大师也是一样,嘴上说着不想沾惹尘世俗事,不想再惹上麻烦,却也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出手相救,人性本善,却不表示不能明辨是非。不然的话,现在上官霁月应该去找刚才的那些杀手赔他客栈了。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葇锦看着上官霁月的时候,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此次回京困难重重,带着这么一个武功平平的人,会加重她们行事的难度。
清歌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了看葇锦,“现在是他们急,又不是我们急,离秋后还早,既然回来了,不如就四周去看看风景也好。”
葇锦立刻拱手称是,一路上都小心看着四周。
上官霁月冷不丁的问道:“其实你们两个姑娘家,长得弱质纤纤的,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去惹事生非?搞得别人来追杀这么麻烦?”
清歌轻叹一声:“桃花债欠多了,现在被人家追着上门还债,你说,人长好看了,又不是罪,为什么就这么麻烦呢?”
葇锦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能谈笑风声的,恐怕也就只有小姐了。
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清歌终于拉着已经四肢无力的上官霁月下了马,而他的双腿还呈出一个O字型,根本就合不拢来,上官霁月委屈的看着清歌,葇锦抬头看着大宅门上的四个大字,心里一紧。
清歌缓缓转头看去,“碧波庭院。”这是在司徒宸走了之后,她从来都不敢来的地方,对于司徒宸到底有没有亏欠?其实,没有。她可以很坦然的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都没有任何的灰尘。不用问都知道这些都是李德暗中找人做的。
这里或许是李德唯一可以用来凭吊司徒宸的地方。
花园里的花开得很艳,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生气,总有着一种空洞的美,或许是因为它们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经不在了。
进去之后,葇锦便轻声说道:“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奴婢去看看厨房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用的食材。”
清歌轻轻的点了点头,走进书房,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司徒宸以前留下的墨宝,坐在司徒宸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清歌支着头,强忍着眼底的酸涩。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这种感觉已经再熟悉不过,清歌立刻转头,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上官霁月的身影,司徒宸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她,轻轻的扬唇笑着。
“朕没有想到你还会回到这里来。”司徒宸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清歌,你瘦了。”
强忍着酸得已经有些发痛的眼睛,清歌哽声说道:“为了守住对你的承诺,再辛苦也值得。”
“傻瓜!”司徒宸伸手拉着她,“许久没有见你练字,不知道你的字有没有比起以前有过些长进?”
“拿剑我行,拿笔,你还是饶了我吧。”清歌笑中带泪的看着司徒宸。
“练字,并非是为了让字变得好看,而是让你静心,清歌,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可以让朕对你如此倾心?你是朕见过的,唯一的,最真实的女子。并非你的聪慧,美貌,武功,仅仅是因为你的真实。你是第一个敢骂朕,骂忤逆朕的人。而且,你敢爱敢恨,敢拒绝朕去嫁给朕的皇弟!以前这些都是朕想不明白的地方,可是,直到朕死后,才慢慢的明白,这就是你的真实,只会随着自己的心而去做一件你认为对的事,绝不会屈从于任何人。而且,你从来都不会乱,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自乱阵脚。并不是因为你不害怕……”
司徒宸拿着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情字,“你的故作镇定,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觉得安心。你学不会什么叫做屈从,更学不会什么叫做夫为天。你既然已经嫁给了三皇弟,你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为了国家,为了他的皇位而东奔西走,但是,他虽不是你的天,你去在用自己娇小的身子去撑起他的一片天。你很傻,但是,却能够让爱你的人,无法自拔。”
清歌转轻的撇开眼,“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是在告诉朕,你在害羞么?”司徒宸如暖玉般的声音响在清歌的耳侧,轻笑一声后,说道,“朕知道你现在面对的一切,但是,你与三皇弟经历了这么多事,朕相信,一切都难不到你沈清歌的。而他也一定在等着你,永远都不会变。”
“我只想尽快灭了北吴和西秦,保住你最为看重的江山,守住对你的承诺。你放心,我沈清歌,绝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知道!”
“……”咦,这声音怎么变了?清歌猛的睁开眼睛,见到自己正紧紧的纠着上官霁月的衣领,吓得松开手,斥道,“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我见你做梦都在不停的说话,想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而已。”上官霁月的眼中带着很明显的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