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烈天恩缓缓睁开眼,眸子如同一泓深潭不染波澜,却无形中露出隐隐的霸气。
“开车。”他开口,声音冰冷如同给手下下达命令,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脆弱、自暴自弃沾边?江若烟有些自嘲,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委屈和怨气:“没看到我衣服坏了吗?”
视线放低二十厘米,果然,那件淡蓝色的裙子领口被撕裂,根本掩不住下面白皙晶莹的山峦风光。
烈天恩眸色不由深了几分,强行别开了眼:“把我的衣服穿上,开车去原店路。”
衣服并不合身,穿起来松松垮垮的,原本严肃的军装被江若烟传出了一种慵懒魅惑的别样风。情,越发勾动男人体内的征服欲。
明明连勾勾小拇指的力量都没有了,体内那股不安分的因子依然在昂然叫嚣,这样完全失去身体掌控能力的自己让烈天恩厌恶无比。
他猛地扭过头去,闭上了眼,刚毅的面容上罩满寒霜。
刚才的眼神是厌恶?江若烟精确捕捉到他转头一瞬间的目光,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自己被强迫都没有说什么,他居然厌恶自己!难道说他想娶的是江雪芙吗?可是看他对江雪芙的态度,也同样恶劣到极点。呵……这样的男人,只怕很难会有女人走进他的心吧?
江若烟,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烈天恩出手帮你几次就是真心对你了吗?那只不过是怕你这个做妻子的损了他的颜面罢了!傻瓜,不要和前世一样单纯好骗!那么轻易的交付了真心,换回的只能是伤害!
她一边开车,一边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提醒自己。
原店路是步行街,处于C市最繁华的地段,路两边遍布各种商场及专卖店,其中不乏一些世界时尚前沿的大牌服装。
夜晚的原店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人如潮水般穿梭着,热闹非凡。
将车停在路口,江若烟看着身上那松垮的军装有些犯难。让她穿成这样出去买衣服,还不如让她去死!
“衣服给我。”烈天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侧过脸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喑哑,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
手里拿着江若烟递过来的军装,烈天恩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同时手臂一伸一弯便将衣服穿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极为帅气。
颀长的身形,如雕刻般俊美又冷峻的脸庞,合体帅气的军装,烈天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一下车便引来无数赞叹的目光。
他无视周遭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边大步走一边一颗一颗的扣着扣子,不急不躁却又效率惊人。
江若烟坐在车里静静注视着他挺拔的身影,心情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自己在名义上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可两人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更做不到夫妻间的甜蜜惦念。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前生今世,她最渴望的便是有一个温暖的家。母亲早逝,父亲又组建新的家庭抛弃自己和弟弟,唯一指望的便是能有个知冷知暖、相濡以沫的丈夫,一场得到祝福的婚礼,漂亮的婚纱照,以及可爱的孩子……
现在,一切仿佛都成了奢望。每每想起,心底便一片刺痛。
烈天恩很快折返,将手里几个袋子丢给江若烟,赶她去后座换衣服,而自己则坐回了驾驶位。
原本江若烟还担心自己换衣服会被烈天恩看到,事实上她想多了,烈天恩正襟危坐,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样的柳下惠行为与刚才野蛮占有自己的判若两人,让江若烟有了一种纯粹交易关系的错觉,而手里那价值不菲的昂贵衣物更是彰显着极大的讽刺。
这算是什么?刚才的床资吗?
一路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烈天恩将车开的飞快,风驰电掣的往景南赶。
改装过的越野车减震效果极佳,在烈天恩把车开的快飞起来的情况下依然毫不颠簸。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城市里喧嚣热闹,而车厢内却沉寂一片。
烈天恩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倨傲霸道,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轻易影响着别人的情绪。
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沉闷感足以让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江若烟暗暗揣测着烈天恩接自己去景南的原因,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车上了盘山道后,他才冷声说了接江若烟来的原因。
“什么?烈奶奶吃了江雪芙送的药?”江若烟目瞪口呆,“江雪芙她不懂医啊!”
“废话!”烈天恩没好气的吼她,眉宇间凝聚着浓烈的杀气,显然愤怒至极。
江若烟被吓得微微颤了一下,默默用手抠着车门。
一听江雪芙给烈奶奶送药,她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看来之前江雪芙打电话就是为了要外婆留下的老方子,自己因为要值班拒绝了,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妄为的去自己房间翻找,还敢拿着药方直接熬药送过去。
这……未免太急功近利了吧?
看来这一世,这个老药方依然给江雪芙做了嫁衣。
车后排一点动静都没有,烈天恩不由往后视镜看了看,见到江若烟那沉默发呆的样子他又想发火了。
“奶奶吃了她送来的药之后,腿部出现浮肿。”烈天恩耐着性子继续叙说情况,斜睨了她一眼,“她说是你给的方子。”
“什么?”江若烟小脸上满是愤怒。
这个女人原来也会生气!
不管是出事的那一晚,还是后来她被江中涛和韩惜兰冤枉,江若烟一直表现的像个委屈受气又不敢反抗的小媳妇,这也是最让烈天恩生气的地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他是真真切切的怒其不争!
现在这件事,很明显,江雪芙送药,如果药有效果,那么功劳是她的,如果出了事,就把责任推脱到江若烟身上。
以烈天恩毒辣的眼光,又如何能看不破这种小伎俩?
就在他满意江若烟的反应时,便听到那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治病救人岂能儿戏?这是拿生命开玩笑!”
她的声音原本轻柔悦耳,犹如乐曲演奏般美。妙动听,可此时盈满了强烈的怒气,吐字铿锵有力,竟多了一分别样的韵味。
烈天恩愣住。她是因为这个生气?不是因为江雪芙的卑劣险恶,而是因为人命关天,不容有失?
这一刻,烈天恩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当没有底线的时候,就容易被别人控制。
有的人的底线是金钱,有的人底线是权势,有的人底线是感情,而江若烟的底线则似乎是医德?
心底浮现的这个答案让烈天恩有些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她有这么高尚神圣吗?
“能跟我说说烈奶奶的具体症状吗?还有,都采取了什么治疗?”后排再次传来江若烟的声音,打断了烈天恩的思绪。
抬眸看到后视镜里她认真的神情,烈天恩沉声答道:“我出门时,小腿肿胀的很厉害,用了药,不见效。曾老大夫已经赶过去了。”
曾老大夫是国内颇负盛名的医术大家,专门负责给国家领导人看病诊治,他的身份若是放在古代那就叫御医。
有他在,应该能控制住病情。
江若烟心中稍安,又有些疑惑。
按理说外婆留下的那个治疗风湿的老方子并没有任何问题,前世江雪芙也曾熬药讨好烈奶奶,成功见效,根除了烈奶奶多年的病痛。为何这一次却出了问题呢?
莫非有那个环节不对?
烈家,灯火通明。
烈荣军和烈天琪都已闻讯赶了回来,客厅里,连烈老爷子都没有休息,坐在沙发上等候。
大厅里,烈荣军神情焦躁的走来走去,手指间夹着的烟一支接一支的燃起。
看到楼梯间出现的苍老身影,烈荣军大步迎上去:“曾老,我母亲的情况?”
曾老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睡着了,但浮肿未消。”
双腿肿胀酸疼,这让烈老太太十分痛苦。在没有对症的药之前,他唯有先让老太太睡过去,这样能少遭点罪。
“到底怎么回事?药能乱吃吗?”烈荣军怒吼一声,回头望向客厅某处,“把她给我关起来!”
他长得浓眉大眼,原本就很威严,此时发怒,更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十分骇人。
角落里,江雪芙的脸已经哭花了,发型也有些凌乱。听到烈荣军的话,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迭声说道:“那药方是江若烟的!真的!是她给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她如何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面对烈家的怒火,她只能把责任全部推到江若烟身上。实在不行,就让母亲把江若烟交给烈家,任由对方随意处置来平息这件事。
“那个江若烟在哪儿?把她抓来!”烈荣军暴躁的挥了下手,把门口的警卫员叫进来。
烈天琪目光从江雪芙脸上掠过,又嫌恶的移开,口中答道:“我哥已经去了。”
他摆摆手,让那个警卫员退下。
“天恩?”烈荣军眼角看到站在门边的张斌,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小张,你怎么在这?天恩自己开车出去了?”
“是!”张斌硬着头皮答道。
他此时也懊恼不已,队长当时命令他去请曾老,可他接了曾老过来之后,队长已经不在了。队长的药还在自己这里,万一……
此时,刚出门的警卫员折身跑了回来,冲着烈荣军报告:“烈大校带着江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随即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挺拔身影率先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