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夏,卧室开着窗,吹来的晚风微微带着潮气,有些闷热。
江若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毫无一丝睡意。
尽管知道烈天恩伤成这样,不可能做什么,但是听到他的呼吸声,感觉到身旁他的气息,江若烟的心就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仿佛踹了个小兔子一般。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随即又是一个炸雷响起,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忽然的巨大响声,吓得江若烟一个激灵,双手捂着耳朵,将头埋下,身体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一只温热的大掌忽然隔着薄毯落在她的腰上,似是安抚的拍了拍,然后传来烈天恩的声音。
“你害怕打雷?”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仿佛在认真的探讨着什么严肃的问题。
江若烟缓缓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如刀削般的侧脸,难为情的说道:“也不是,大概刚才太突然,所以吓到了。”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把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现在烈天恩面前。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说自己害怕打雷,好像显得很幼稚胆小。
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烈天恩收回手没有再说话。
腰间的温热一离去,似乎顿时就变得有些凉,江若烟将薄毯仅仅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
炎国的北方,纵使是夏季,昼夜温差也十分大,加上打雷下雨,就算把窗户关上了,屋内的温度也骤降下来。
一条薄毯已经无法保温,江若烟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你冷。”烈天恩吐出一个肯定句,随后说道,“柜子里应该还有备用的毯子。”
“好,谢谢!”江若烟立即起身,穿上拖鞋去拿毯子。
可开了灯,拉开柜子翻找半天,都没有看到一条备用的毯子。
“没有啊!”她挠着头,喃喃自语。
那困惑的样子,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动物。
烈天恩侧过脸望过来,微微挑眉:“可能是宋妈拿出去换洗了。要不咱俩换一下?”
因为失血体虚,所以临睡前江若烟特意将比较厚一点的毯子给了烈天恩。
想到他的身体,江若烟摇头拒绝:“不用了。换了的话,你也会冷的啊!”
“出任务的时候风餐露宿,习惯了。”烈天恩淡淡说道,声调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似的。
这样平淡的语气显然是他从心里认为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他越是这样,江若烟越觉得心疼。
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有时候很难去意识到现世安慰表象的背后,有多少战士默默在腥风血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才最终换得国泰民安。
他们才是最应该被称赞的英雄,可特种兵的身份却注定他们不能被世人皆知,只能默默无私奉献!
这个时候,江若烟又怎么能去抢一个受伤了的英雄的被子呢?
如果真的换了,她肯定会唾弃自己的!
“真的不用!其实我也不是很冷。”江若烟弯弯唇角笑了笑,随即关上灯,抱着臂爬回床上。
可是,当她裹着薄毯瑟瑟发抖的时候,真是恨不得连头也盖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取暖。
床忽然震了震,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江若烟感觉身上一沉。
她抬起头,看到烈天恩靠了过来,将身上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察觉到她的注视,烈天恩沉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换,那就一起盖吧!”
“不……”
江若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他接着说道:“你要是不盖,那大家就都别盖。”
说着,他大手一伸,抓住厚毯子要往地上扔。
这个人的脾气还真是差!江若烟连忙按住:“我盖!我盖!其实,我也挺冷的!”
不知是因为盖了厚毯子,还是因为被子里有着烈天恩的气息,江若烟在这温暖的被窝里很快产生浓浓的睡意。
在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外婆家,闻着中药的香气,和小风欢声笑语,夜晚,抱着朋友送给自己的毛绒玩具,暖暖的,特别踏实,特别舒适……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卧房,给床、地板、家具都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黄色。
如蝶翼般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江若烟迷迷糊糊的一抬胳膊,习惯性的往枕头旁边摸手机。
手指抓了两下,没有碰到手机,却抓到一个微硬又有点弹性的东西。
咦?江若烟闭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
瞬间,那根手指被一把抓住,吓得她猛地睁开眼。
“啊!烈天恩?”她看着面前那张放大的俊颜,吓得失声惊呼。
这副见鬼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烈天恩黑着脸瞪她,恨恨的磨了磨牙。
他这副表情,让江若烟暗暗流了两滴汗。她相信,要不是烈天恩受了伤,行动不便,肯定早就转身就走了。
“我……我做噩梦了!”她很机智的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做噩梦会这样?”烈天恩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看她自己的腿和手都放在哪里。
江若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正大刺刺的压在烈天恩身上,而刚才去摸手机的手也正被对方抓住放在他的胸膛上。
天啊!这哪里是做噩梦?明明是做春。梦嘛!
江若烟汗颜,连忙收回腿:“不好意思!我一害怕就、就喜欢压着点什么。咳,没压疼你吧?”
她努力表现出淡定的那样,可那双闪烁的水眸却出卖了她的心虚。
烈天恩凝视着她,表情淡淡的:“嗯!我知道你怕我。”
“我、我没有害怕你。”江若烟想起那一晚他知道自己害怕他之后,暴怒而走,连忙解释道。
然而,看烈天恩的神情压根不信。
“害怕也无所谓。不过,希望你以后害怕的时候换个表达方式。不然,你这样的表现,是个男人都会认为你是在勾引!”烈天恩顿了一下,接着说,“或者,你觉得我现在这副废物的样子,对你没什么威胁,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我……”江若烟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刚才用害怕当借口真是失误,现在这个谎言圆都圆不回来。
她的沉默,被烈天恩看成了默认。
果然她也把自己当成废物吗?
下巴紧紧绷起,黑眸中腾生出一股怒火,他冷笑了一声,手上陡然用力,仿佛想要把她的手指捏断一般。
随后,他又猛地扔开了她的手指,仿佛在丢什么脏东西一般,神情冰冷的翻身,双手撑床背对她坐了起来。
江若烟疼的低呼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指连连吸气。
这又是怎么了?哪句话又招惹了他?她觉得烈天恩就跟个不定时炸弹一样,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而且,这个炸弹还是多发性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去看烈天恩,却发现对方正在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扶着床沿,似乎是准备坐到轮椅上去。
“小心……”腰伤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她就见对方已经腰部用力一拧,利索的坐到轮椅上了。
听到她的声音,烈天恩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动轮椅转身就走。
江若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鞋追过去:“你刚才是不是又把腰部的伤口扯开了?我看一下!”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但是刚才腰部那么用力,一定又让伤口撕裂开了。
这个家伙能不能有一点当病人的自觉性,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如是想着,她便微微蹙起眉,低头伸手去掀他的T恤,想要检查伤口。
“啪”的一声,烈天恩拍开了她的手。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他那刀削般的脸庞上阴云密布,暗沉犀利的眼神中充满阴鸷。
明明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可他偏偏微微勾起了唇角:“或者说,江小姐你就是喜欢勾。引人?”
江小姐?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江若烟从来没有听过烈天恩如此称呼过自己,如此陌生,如此疏离。
还有,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喜欢勾引人……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我只是要检查一下你的伤。”心里很难受,但江若烟还是努力稳住情绪的解释道。
“我的伤不劳你费心。”烈天恩脸色写满毫不掩饰的讥讽。
江若烟蹙眉弯下腰努力与他平视,严肃的说道:“如果你的腰伤再次被撕裂,那就必须马上处理!烈天恩,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如瓷娃娃,却偏偏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老成模样。
“看来江小姐很看重我的身体。”烈天恩的视线顺着她的脸一路下滑,落到某处顿了顿,薄唇勾起:“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我,莫非,你也知道有时候那种事不一定非要男人动?”
什么引诱?什么事不一定要男人动?江若烟满脸迷惑,直到她顺着烈天恩的视线低下了头。
“啊——”宽松的睡衣领口露出白晃晃的丰盈和深深的事业线,让她不由叫了起来,双手立即捂住领口直起腰后退两步,脸红的如同煮熟了的虾。
斜睨了她一眼,烈天恩唇角的讥笑收起,皱起眉来:“不要叫的一副被强歼了的模样!这算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吗?或许,你跟你妹妹江雪芙是一类货色吧!”
他的嘴很毒,仿佛是专门挑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狠狠的一刀捅进去。
薄唇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化为利剑狠狠戳在江若烟的心窝上。
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的抬眸望向他,脸色变得惨白。
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般模样吗?和江雪芙一类货色……
他是不是一直认为烈奶奶寿宴上发生的事是自己有预谋的扎晕江雪芙,然后取而代之?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她身上的血液迅速凝结,寒气从足底窜了上来,攀附到雪白的脚踝,然后迅速扩散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