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甲顺着他的目光方向一看，愈发尴尬了。
自己手中的墨盒刚才怕是撞上了他，撞没撞疼暂时不知道，目前能看到的是浅灰色衬衫上蹭了两块大大的黑印子。
以前换完墨鲜师傅都会拿张报纸把墨盒包起来，以免盒身上残留的墨水弄脏手或者衣服，这次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包。
突然想起这位缪总是谁，可不就是那天被她刮花车门的却没索赔的帅哥车主吗？
电梯关上了门，开始上升。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冒失，把我们缪总撞了，衣服还被你弄脏，我们马上就要开庭，穿成这样上庭，败诉你负责吗？”
小个子连珠炮似得发问，他声线在男士里算是有些尖，情急之下声音很大，更是气势汹汹，问得邓小甲本来就发懵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片刻后，邓小甲总算反应过来，她自己理亏，也没计较他的态度，老老实实地说：“实在对不起，把您衣服弄脏了。一般开庭都在两点半，还有点时间，要不您把衬衣脱下来，我去洗了然后给您用吹风吹干……”
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不妥。
小个子哼了一声：“你这是开玩笑吧，让我们缪总光着身子等你送衬衫来？再说你那是油墨，有那么容易洗干净吗？”
“凌云！”帅锅喝住他，对邓小甲说：“麻烦您一会儿跟我们到法庭，和法官说明一下情况，证明我不是故意穿着脏衣服出庭就行。我相信法官还是讲道理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我们。”
邓小甲只觉得脸颊烧得慌。之前刮花别人的车，这次弄脏别人的衣服，还都没为难她。这样通情达理的当事人简直太难找了。
邓小甲跟着两人去到法庭，好巧，正好是当天自己落下发夹的第九审判庭。
这时候法官还没到，书记员和法官助理在做开庭前的准备。也是凑巧，正好这次的助理也是自己认识的，审监二庭的法官助理曹萌。
邓小甲刚进法院那阵，有空的时候就往审判楼里跑，只要允许旁听的案件她都不放过，想学习学习别人的审判经验。学到多少不好说，倒是混了个脸熟，好多法官、助理都认识她。
后来工作渐渐多起来，她也就没时间到处旁听了。
“萌萌。”邓小甲上前打招呼。
曹萌正在整理案卷资料，见她过来，说道：“哟，甲妹，你又来蹭庭审听啊？都好久没见你到处钻了。怎么，想学习学习知识产权案件的审理？”
邓小甲说道：“你们马上要开庭的这个案子，我刚才在电梯里，把当事人的衣服给弄脏了，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她举起手里的墨盒：“看吧，这个是罪魁祸首。”
曹萌转头看看被申诉人席，噗嗤一笑：“不错，有本事，人家好好一个帅锅，被你抹成这形象，你可真是毁人不倦。你放心，我会跟法官说的。这次这个案子主要是申诉人作怪，我们曾大大对被申诉人印象挺好，你甭操心。”
曹萌跟她说完，又低头开始准备开庭材料。
邓小甲放下心来。
正事办完，她跑下审判席，在上次自己坐过的位置抽屉里摸了摸，发夹居然还在。
“Lucky！”邓小甲眉开眼笑，偷偷比了个胜利手势。
抬头瞥见正在被申诉人座上坐着的高个子，想起自己干的蠢事，她拿手背蹭了下额头，仿佛有冷汗冒出。
她从书记员打印机里拿了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看起来对方不是缺钱的主儿，可是邓小甲决定还是负责到底。
“缪先生，我之前刮花您的车，这次又弄脏你的衣服，这是我的电话，您确定损失后联系我，我赔给您。”她将纸条递给他。
“啊？缪总的车也是你刮的？”正在整理文件的四眼仔抬头看她一眼，却又噗嗤一声笑，赶紧低下头去。
“不用了。”他扫她一眼，眼神锐利，然后接过纸条，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在一边，淡淡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放弃向你索赔的权利。”
邓小甲呆呆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呆在原地不动，他眼睛轻轻一扫，继续说：“如果你不放心，我还可以起草一个放弃权利的书面声明。”
……好吧，这位当事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惹。
邓小甲又哦了一声，转身灰溜溜离去。临走前却瞥见这位缪总轻咳了一声，拿拳头遮住微微上翘的嘴角，眼里星星点点的微茫闪动，隐隐透着笑意。
他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眼下的卧蚕更加明显，眼角有一点点笑纹，拒人千里的冷意一扫而空。
不过，他为什么笑？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经过卫生间看到镜子时候才终于明白。
只见她右边脸印着个好大的黑掌印，斜斜的从眼睛一直遮到额头。右边下巴也几根黑手指，看着无比滑稽。
再一看自己的手，全是油墨，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挠到了脸上去。
哎呀妈呀，可算是把省法院的脸给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