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都西城区妇幼保健院里。
邓小田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之前她因为假性宫缩又疼得厉害,被送进这所离家最近的医院。急诊医生一检查,说她可能有早产迹象,之后开了单子让她去做胎监,以及B超单子检查宫颈管是否正常。
胎监结果还好,B超检查不太理想。
宫颈长度处于临界点,并且在无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一小时也有好多次宫缩,有早产的风险,建议保胎治疗。
目前先在医院观察一晚上,如果不再坠痛就回家吃保胎药。
“没事没事,七活八不活,这个月份就算生下来也是能养活的了。”邓妈妈安慰着邓小田。
萱萱倚在外婆怀里,头一点一点的,像是要睡觉。
邓小田刚才状况不对,吓得邓小甲手脚冰凉惊慌失措,还是缪可言沉稳,让坐上他的车马上去医院。
两人急匆匆把邓小田送进附近最近的妇产医院,邓妈妈接到电话,带着萱萱赶过来,这才刚刚坐下。
邓小田听到她妈的话,有些不乐意:“什么八不活的,那是以前,现在条件好了,宝宝在肚子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安全。”
“好好好,八也活,八也活,瞧我这张嘴!”邓妈妈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
邓小甲站在病房门口,离她们远远的。
她一直刻意只拿右边脸对着邓妈妈,又把马尾放开头发垂下掩住侧脸。
刚才乱成一团,邓妈妈又担心邓小田,又要照顾萱萱,加上光线不太好,一时竟然还没发现她挨过打。
妈妈姐姐都安静下来,她一言不发走出病房。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挨着这一耳光,倒是不觉得自己委屈。
只是,深深地为姐姐不值。
在姐姐还没结婚前,她曾经想过,到底要怎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家美丽勇敢、有担当有能力简直无所不能的姐姐。
姐姐那时候铁了心要嫁给陈俊,甚至在邓妈妈反对的情况下,拼着生米煮成熟饭,怀上萱萱嫁了,也不管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她感叹过陈俊配不上姐姐,却也知道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姐姐这样敢爱敢恨,让她非常佩服。
她相信姐姐离开这个男人会过得更好,可是当年姐姐一定憧憬过和陈俊幸福美满一辈子。
不问物质不管周围的眼光,只遵从自己内心,这样一段婚姻,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果然是不能相信爱情了吗?
要是姐姐被这一气,有个三长两短,又或者影响到了肚子里的二宝,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眼眶一阵发酸,她想要忍住不哭,眼泪却决了堤一样止都止不住。
走廊里有一阵脚步声,她侧身往阴影里缩了缩,只想躲藏起来不引人注意。
却听到那脚步声一直走到她背后,然后又是缓缓几步,一个人影停在她身侧。
透过垂下头发的缝隙,她眼睛轻瞟,看到来人是缪可言。
心里有些无语。
英雄,怎么哪里都有你?
宝宝在哭诶,很尴尬的,拜托你知情识趣绕远点好吗?
她把脸埋得更低,手紧紧抓住窗户的边缘,努力让自己不要哭,不要抖,不要被人看到自己的怂样。
却不料,越是忍,越是停不下来。
尽管看不到表情,缪可言也知道她在哭。
她强忍住不发出声音,但是呼吸间啜泣的声音和肩膀微微的颤动却是瞒不住的。
轻叹一口气,他掏出纸巾递到她手边。
这熊孩子惯爱逞能,明明怕得不得了,躲在他身后一阵瑟瑟发抖,还非要逞口舌之快跟人斗嘴。
刚才她姐姐的事,又把她吓得小脸煞白手。
就这样,还当法官?怕是看到卷宗里血淋淋的断肢残臂,就会哭着找妈妈吧?
纸巾递出去好一阵子,她却没接。
缪可言略有些意外,垂眸看过去,却发现她的右手大力捏着窗棂,指甲抠进木头里。
这医院已有些年份,窗户长期日晒雨淋木头已经有些酥。
她这样不知轻重地一捏,木头边缘竟然散开,细细的木渣顺着指甲刺进肉里,她却浑然不觉。
“你不疼的吗?”缪可言抓住她的右手手腕,语气严厉:“松开!”
邓小甲被他吓到,一时忘记怕丢脸的事,抬头诧异地望着他,却下意识放开了手上的力道。
缪可言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翻过来,她指尖扎着细碎的木刺,竟然刺得他心里也有一丝疼。
他小心地捏起拇指和食指,替她将指头上的木刺一根根拔掉。
木刺扎得不深,好多都没刺过真皮层,她并没有觉得有多疼。
却呆呆看着他细致轻柔的动作和脸上专注的表情,感觉指尖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急忙缩回手。
缪可言问道:“怎么了?还有刺没有弄完,是不是弄疼你了?”
邓小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歪,脸涨得通红。
一边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光,一边默念“不要污要优雅”,几个深呼吸后才平静下来,讷讷着:“我自己弄,不好意思麻烦你啊缪总。”
声音有些涩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眼前这俏脸酡红的女孩,微斜的眼角下还挂着泪滴,瞳仁因为浸染了泪水,显得黑亮又水润通透。左脸肿胀着,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指印边缘略有些泛紫,另一侧原本白皙清透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仿佛耳根都有一抹胭脂的颜色。
万事万物都好像静止了下来。
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频率、耳后血管的律动、血液涌上指尖的一点点酥麻感,还听到了心底一朵素白娇艳的花悄悄盛开的声音。
有什么情绪正在疯狂地生长蔓延,渐渐溢满他的胸膛。
他漆黑深沉的眸子就这样牢牢盯着她,一直看到她心跳开始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