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来了,那位老人家儿子被杀,附带民事诉讼部分一直没拿到,本来生活就困窘,加上没了家里的顶梁柱,非常可怜。
因为路途遥远,老人到法院的时候已经太晚,找不到法官,又没地方住,于是跟法警说放他进法院,他可以在法庭里坐一晚上,第二天再找法官反映问题。
她那时刚好经过门口,听到了这个事,看见老人憔悴瘦弱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在单位附近找了个宾馆,自掏腰包送老人过去住了一晚,还给老人买了盒饭。
果然,他轻捋着她耳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笑说:“虽然是件小事,可是你这样乖的孩子,我又怎么能为难你?没想到之后你接二连三惹祸,从此住进我心里,耍赖一样再也不肯搬出去。”
邓小甲哭笑不得:“你这话怎么说得像是我赖上你?是你设的圈套好吗?”
缪可言依旧语气平淡:“怎么不是你赖上我?是谁犯了阑尾炎蹲在路边哭成傻妞?又是谁在医院里死皮赖脸非不让我走的?”
邓小甲一瞪眼:“我不管,反正你先说喜欢我,就是你先动的手。”
缪可言牵起她的手握住,不紧不慢说着:“那又是谁把我的名字还有脸用来建了个游戏人物?那么丑简直有损我的形象。”
他的话不啻于重磅炸弹,炸得邓小甲跳脚大叫:“为什么连这个你也知道?我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缪可言但笑不语,就那样直视着她,眼睛越发黑亮。
邓小甲深吸口气,整理整理乱掉的心绪,好容易镇定下来,说:“你不觉得好笑?你光站那里不动已经大大小小一堆天仙等着投怀送抱,却非来算计我?”
他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我光站着也没见你来投怀送抱啊?还怕我得很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说不得,只能自己亲自下手了。”
他眉眼间尽是浅浅的笑意,又收拢手臂,想把她的脸贴近自己的颈窝。
然而邓小甲死活不依,奋力挣扎,脸高高扬起,以一个别扭的角度仰望着他,满眼的怀疑,东北话脱口而出:“大兄弟,您真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来口酸菜?”
缪可言失笑,拧了拧她的脸:“你就这么没自信?”
她翻了翻白眼,说道:“这和自信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剧本的人物,怎么也能遇上?”
又气急跺脚:“你这样的人精,勾引我一个纯洁本分又红又专的单细胞动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下怎么办?”
缪可言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微凉,眼底尽是温柔,不急不缓说:“你是怕我始乱终弃?不是让你嫁给我吗?这样还不够有诚意?”
邓小甲扶额,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来了?
她心里涌起巨大的无力感,这样兜圈子,她注定玩不过缪老板,于是当机立断:“不行,不嫁,我拒绝,驳回诉讼请求。”
抬眼对上他带着笑意清亮的眼,忙补充:“这是终审判决立即生效不能上诉。”
缪可言唇角上扬,眼角一点浅浅的笑纹:“不能上诉还有再审和信访,我好歹在法务部干了三年,你当我是法盲?我去找你妈妈申请再审,找你姐信访,你说有没有用?”
邓小甲头大:“再审审查驳回申诉,信访接访人和你有生意来往,有直接利害关系必须回避,我宣布信访程序已经终结。”
结果缪可言锲而不舍:“申诉驳回还有依职权启动,还有检察建议……”
她连忙抢先打断他,一瞪眼:“停!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你好歹一个公司老总,分分钟百万上下,再缠访闹访我就打110了。”
缪可言摸摸下巴,又说:“好吧,那换个话题。”
他眼里闪过几分笑意,声音悠扬:“那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邓小甲只觉得头皮发麻,开始抓狂:“……这不还是同一个吗?”
缪可言却一本正经:“不一样,刚才是先礼,现在是后兵,礼说不通,只有硬来了。”
眼见邓小甲目瞪口呆,他似是随意的拉起她的左手,先拿到唇边一吻,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无名指,似是在量尺寸。
然后低下头,故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如果没有特别中意的,那我就自作主张了,到时候可不许说不喜欢。”
邓小甲好容易抑制住一句脏话“卧槽”直接说出口,一瞬间觉得自己自控力真是棒极了。
一时间她都找不到其他词可以形容心头百万头羊驼狂奔的感觉,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说:“我不和你玩了。”
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屁孩模样。
把平时桀骜不驯不服管的小野猫绕得头昏脑涨,缪可言只觉得心里熨熨贴贴舒服极了。
邓小甲刚才被他的话吓到,一时间心神巨震,明显有点脱线反应不过来,连眼神都没了焦距。
到她终于回过神,抬头对上他的双眼,他轻轻一笑,手指拨弄着她耳边的短发,微微弯下腰,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小甲,今天要你嫁给我,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我足够了解你,也会给你时间了解我,嫁不嫁的决定权交给你。”
他又轻轻吻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近乎呢喃:“你愿意的时候,只需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耳朵传来的酥痒,还有近在咫尺的他的气息,邓小甲一瞬间面色潮红,心间丝丝甜意漫过,又被他执住双手细细摩挲。
一抬眸,对上他清亮专注的眼睛,一瞬间似乎有种错觉,这个人,能把整个世界都给她。
他轻笑着,声音明朗而坚定:“小甲,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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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甲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捻了捻垂在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湿的。她看向镜子里自己有些懵懂的脸,心乱如麻,脑袋里也跟装了浆糊一般。
缪可言跟她求婚了,在他们正式交往的第四天。
半个月前,她还是为了他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状态,然而今天,男神就哭着喊着要嫁她?哦不,是要娶她。
这进展实在是太快,到底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下一刻历史的车轮就会无情地从她身上碾过去?
今晚,她才知道之前的心动,有他刻意在撩自己的成分。
可是不管怎么样,缪老板的招数奏效了,她就是喜欢上了他。承认她对缪可言的感情,这点勇气她还是有的。
既然开始交往,她当然希望两人有好的发展最好能修成正果。子曾经曰过,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她虽然经常指责缪老板耍流氓,然而,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诚意。
短短四天,她感觉自己正在适应从单身狗朝发糖虐狗转变的过程,谁能料到这么快就被求婚?
这本来只是上菜市场买棵白菜,回家才发现怎么塑料口袋里是颗翡翠做的白菜?第一反应肯定是卧槽走错片场了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头发都已经干透,她才迷迷糊糊去睡觉。本来觉得困极了,躺在床上却又瞬间清醒。
躺了半天也睡不着,她叹了口气,翻身朝下,手伸进枕头下方捂着,却触到她一直压在枕下的那块古董表。
说起来,上次进入常玉玲案子的时间,仿佛并没有被抵消,或者没有被抵消掉重要的时段。
总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漏掉,这让她非常意外。
而且,自从那次主动进入梦境改变常玉玲结局的时候,她就有种预感,如果以后不是因为自己主动想要进入某个案件,那么金手指是不会自己开启了。
这种感觉有些玄妙,却又让她笃定,一切似乎冥冥中注定一般。再次回想起几次进入梦境的经历,也越来越多玄妙之处。
最让她觉得玄幻小说一般的情节是,除了A市女童被遗弃的案子,剩下的三个案子,隐隐约约都与缪可言有关。
抢劫案中,救下司机大哥的那群人里有他,为此他还去了新康中院出庭作证。
拐卖案中虽然没有出现他,然而遗失的时间让她阑尾炎发作,被他在路边捡到,从此结下一段缘分。
常玉玲案件中更加巧合,她随随便便拦下一辆车,居然是他开的?狗血剧也没这么巧合好不好?
她又开始回忆第一起遗弃案里的细节,突然眼睛瞪大,人从床上倏然坐起来。
在A市那所卫生所里,虽然她早已忘记那个背对着坐在医生跟前的人的声音,然而那惊鸿一瞥瘦削、挺直的背影,和他很相似,而他的手掌的某个位置确实有一条细看才能发现的伤疤。
她再也忍不住,从枕头下掏出手表细细摩挲,嘴里念念有词:“难道,你要做的就是把他送到我身边?缘,果然妙不可言?”
再之后,她想了很多,又是喜又是忧的,感觉两人缘分天定,却又不知道手表到底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就算进入梦里,大不了我明哲保身谁也不救,我看你能奈我何!”
都快到凌晨两点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