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阿凯到此一游
收工回到图南观,我被一番好骂,玄真和李小赞,骂我心慈手软,所谓慈不带兵,善不敛财。
骂了我一个狗血喷头,他俩拿回了图南观妖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投资成本,又给死人张和烧骨刘一人拿出五千,十五万还剩六万不到,他俩又自作主张,一人分了盈利两万,我分了不到一万五。真是打猎手挽手,分肉拳碰拳。
虽然杯水车薪,但也比没有分钱强。我留下了五千块生活费,剩下的一万,全在淘宝买了妖术齑。
玄真见有利可图,买了辆五手的桑塔纳,整天在外面贴小广告,内容无非是:卖什么九转还魂丹,给人看事压邪。
不过辛苦的付出,总算得到了些回报,附近有个村子的村长打电话给玄真,说是有个事想要压压。
玄真听得买卖上门,自然十分踊跃,问道是什么邪事?
对方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只说到了自然就知道,给我们留下了地址,大石庙村。
玄真又问:“肯出多少钱?”
对方咬了咬牙说出三百,可以管饭。
玄真本想不接,可好歹三百也是开个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跑回来告诉我,我一琢磨,说道:“要是用妖术齑,这买卖我不做,我这一包妖术齑,随便拿出三钱五钱来,就值个千儿八百,你掂量着办。”
玄真点头应诺,当即给李小赞打电话,因为大石庙村离着石头嘴不远,所以先叫李小赞打前站。
我拄着羊头法杖,锁好观门,钻进玄真的破桑塔纳,那车跑起来像散了架一般,咣当乱颤。按一声喇叭,车内听着比车外都响,人家按喇叭是吓唬路人,我们这车按喇叭纯属为了吓唬自己。
我俩到了大石庙村后,一眼就看到李小赞的丧门面包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旁边还有一户人家,比屋而居,住在村外。
屋后苍苍莽莽一片树林。
我们一进门,就看见李小赞和大石庙村长坐在小桌子上,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
我都替李小赞脸红,他是走到哪吃到哪,没有不醉的时候,李小赞招呼我俩一块落座,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们一落座算怎么回事?万一人家要求压的事邪的过分,吃人家嘴短,又谈不上价钱,可不就成了赔钱的买卖。
村长见到来了两位道士,满心欢喜,有种正中下怀的神情。
我正要清风两袖,誓不与李小赞为伍的时候,玄真却大大咧咧的走到桌子前,惊呼道:“有酱猪蹄子……”
一屁股坐下,虽然没有筷子,却用两只脏手拿来就啃。
我彻底服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主人过来扯我衣袖坐下。
给我倒满酒,主人恭让再三,我也不好不食人间烟火,坐下喝了起来。
当我问及到底有什么邪乎事需要帮忙的时候,村长说道:“且喝酒,我就是现在说了,也怕你们不信,等到喝些酒壮壮胆,夜里十点,我带你们去看。”
一个晚上,村长都是在讲大石庙村的前前后后,东家长西家短,仿佛就是约我们来闲聊天的。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钟,村长看了看表,约我们出门去看,李小赞和玄真已经七分醉了,我也半醉,四人踉踉跄跄出了院门,来到屋后。
夜半山村,连一点灯火也没有,放眼望去,屋后的树林显得越发苍茫,像墨泼了一般,黑漆漆的渗人。
村长打着手电筒找到树林中一条小路,然后蹲在地上,说道:“就是这,坐下等等吧。”
我没坐下,而是扶着一棵树休息,树干上有一块树皮被剥去了,上面用刀刻了一行字:阿凯到此一游。那字迹之拙劣,无与伦比,就是把屎壳郎蘸饱了墨,在纸上爬爬,也比那好看。
我摇头笑了笑,这阿凯肯定是个南方人的名字,竟然会跑到如此偏僻的一片树林中,还煞有介事的刻下到此一游,有些搞笑,想来国人无论到哪也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连厕所里都写着,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之类。就连我图南观的墙上,都有过路小学生写着报复宣恨之词:张小帅是个大王八、刘小明木有小鸡鸡……之类。我都懒得擦,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是人性使然,但是阿凯到此一游,写的地点也太偏门了,说实话跑肚子窜稀找如厕的地方,找到此地的几率也近似于零。
突然听到村长说,来了来了。
我正疑惑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听着远远的一阵蛐蛐叫,那叫声不是此起彼伏的嘈杂蛐蛐叫,而是一阵和鸣,无数蛐蛐一齐叫了一声,非常响亮,而且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长一声短,仔细一听就像喊着一二一的队伍。
村长手电筒瞬间向不远处一照,就见地上模模糊糊一条小黑线,看不清什么东西在地上慢慢爬来。
我不由得下意识后退一步,不会是虫子吧,我平生最怕虫子,软软的,肉呼呼的,而且没有骨头,踩一脚一包绿水。最恐怖的是,据说鲁西南人用虫子下面条吃,先把面条下好,把虫子放在菜板上,用擀面杖挤压虫子,把那包绿水挤出来,虫子皮则弃之不用,绿水被下到锅中,瞬间和鸡蛋入锅一个情景,形成鸡蛋絮状……
想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害怕虫子和会不会妖术没有关系,即使我会通天妖法,也敌不过一只虫子,要是虫子突然掉我身上,我会跳起来疯跑。
但等到那些小东西走近了,顺着手电光一看,原来是一队蛐蛐,喊着号子,一声长一声短,好似一二一,路过林间小路。
每个蛐蛐背上都背着一个泥块,如大拇指指甲盖般大小,我们三人张着大嘴,目瞪口呆,足足十五分钟,不见队伍首尾。
那些蛐蛐排成一线,按部就班,喊着蛐蛐号子,一二一一二一,慢慢往前走,步伐没有一个乱的,后面的蛐蛐须子顶着前面蛐蛐的尾巴,其中不乏有上乘的斗蛐蛐品种,比如棺材头什么的,都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低头猛走。
我好奇的拿起一只,别的蛐蛐也不来干涉,迅速补充空隙,一语不发,继续低头猛走。反正数量庞大,少个一只两只,丝毫不影响队伍的情绪,大有能把一切淹没在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中的豪迈。
我反复端详手里的蛐蛐,玄真和李小赞也凑过来看,发现和普通蛐蛐没什么两样,我不会害怕硬邦邦的东西,比如蛐蛐,虽然把蛐蛐放大到和牛一样大,绝对很恐怖,但最起码这东西有手有脚有骨头,就像深山遇虎,虽然很害怕,但不慎得慌。
倒是蛐蛐背上背的那个小泥块,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因为那泥块发出一股香气,淡淡的,好似上等法国香水,隔着一米远是淡淡的香,凑到鼻尖还是淡淡的香,那个香味难以名状,总之让人闻了很舒服,沁人心脾。
据村长说,这条蛐蛐运输路线长达二三里地,要走很久才能看到尾巴,而且最后一只是押运的,不背泥块,专门负责吹哨,所以叫的最响,一二一……一二一……
李小赞托着下巴颏笑道:“嗯,这个有点意思。”
玄真趴在地上,鼻涕兮兮的斗一只蛐蛐玩,那只蛐蛐跟上队伍,玄真就把它拖出来,它就慌里慌张跑去插队,刚进队伍又被拖出来,玩的跟个孩子一样。
我把手里的蛐蛐放在地上,它迅速插队,一板一眼的叫着一二一,低头猛走。
村长说道:“我也曾想点把火把这些蛐蛐吓走,可还是没敢。”
玄真爬起来对村长说道:“俗话说砂锅不打不破,狗屎不踩不臭,这里蛐蛐过队伍,碍着你什么事了?非得又请客又出钱,来破这个蛐蛐局。这不是大盐粒子蘸酱油吃,闲的!”
村长道:“嗨,我也不是为我,你们跟我走。什么事待会一看就知道了。”
这村长卖关子的脾气我实在忍受不了,但没有办法,谁叫吃人嘴短呢,只得跟着村长原路返回。
回去后,村长敲开邻居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个老者,一看就蔫了吧唧,老实巴交的,村长给他说道:“福禄叔,人已经请来了,道行都很深,图南观的,手段恶者呢,刚才蛐蛐队伍已经引着他们看了,再来家看看你儿子。”
什么叫手段恶者呢?这话我不爱听,但终究吃人嘴短。
进了堂屋,老者给我们倒了茶水,李小赞问道:“别倒水,有酒开两瓶,有咸鸭蛋拿两个来……”
这次连玄真都看不下去了,给他使眼色,李小赞哪里管那个,自己从桌子底下寻出半瓶酒来,打开瓶盖抿了一口,那老头叫王福禄,极是老实,真的给李小赞拿了四五个鸭蛋来。
村长给我们解释说,王福禄的儿子王立才,得了个怪病,每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准时爬起来,在自己屋里,跟人说话,外人偷偷从窗户底下一瞧,屋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发现,还不止说话那么简单,他还在被窝里搂着东西乱滚,每次滚完,床单上精湿一片……